“誰說的,誰說的鬼話,不要相信!”他想要彌補,隻是這些話早已對我沒有任何作用。我像木樁一般躺在床上,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我睡了過去。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我還能睡得著。隻是,那覺睡得並不安穩,無論我怎麼驅除,耳邊都會響著各種聲音,臂被人掐得緊緊的,疼死了。我想叫,卻沒有力氣叫,隻有更深的疲憊感湧來。
直到某天,我聽到了代寧澤哭。他邊哭邊跟我說話,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隻覺得他的哭聲撕得我的心都要碎掉。我從來沒有聽到他這麼哭過,無助得像個孩子。我努力努力地睜開眼,伸手去摸他,“代寧澤,你怎麼了?”
我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像話。
而代寧澤抬頭看到我睜眼時,眸子裏的震驚那麼明顯。片刻,湧來了幾個醫生,他們拉開了代寧澤,對我進行一番檢查。我被他們折磨得夠嗆,難受得直擰眉頭。代寧澤被隔在外頭,沒有錯過我臉上的表情,對著醫生發起脾氣來。
醫生這才停止檢查,摘下聽診器,“恭喜代先生,代夫人醒過來了。”
我本來隻是睡了一覺,現在醒過來有什麼值得恭喜的。我理不透。代寧澤在醫生離開後一步走來,低身將我抱住,緊緊的,幾乎將我掐得出不了氣。
“餘冉,你終於醒了。”他道。
後來我才知道,我不是睡著了,而是因為受了刺激深度昏迷,而且一睡就是大半個月。沒有一個醫生能找出我昏睡的原因,對此,專家們束手無策。
代寧澤告訴我,如果再過一個星期我沒有醒過來,就會被定義為植物人。我滾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自己跟植物人竟然隔了這麼近的距離。
“還好你醒了。小冉,什麼都不重要,隻要你活著就好。”他在我耳邊低低地道,全是極致悲傷絕望後的妥協。代寧澤臉上胡子拉碴的,頭發也淩亂不堪,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幹淨整潔,跟個野人差不多。
好在麥小玲過來了,可以替他,我讓他回去梳洗一下順便好好休息。他不肯,守在床邊不願意動。後來趁著他出去給我弄吃的,麥小玲偷偷告訴我,我昏迷的那幾天,代寧澤跟瘋子似的,不閉眼也不吃東西,她還真擔心我多睡幾天代寧澤就先我而去了。
所以,現在這個鬼樣子已經算不錯了。
我再次滾出一身冷汗來。難怪他的臉瘦了這麼多,連衣服都空蕩起來。
因為這一昏睡,我暫時性忘記了自己肚子受了傷不能生孩子的事實,聽到麥小玲提到不能生孩子可以領養時,甚至問她是誰不能生孩子。她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我,我不明所以。
之後,代寧澤帶我做了一次檢查,檢查什麼項目,結果如何,我不知道,隻聽到麥小玲給誰打電話時提到過一個名詞,叫“選擇性失憶症。”
我走過去大大方方地拍她的肩膀,“誰得了這種病?不會是在拍電視劇吧。”
麥小玲的手機直接從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片刻,她低頭急急撿起,“對啊,就是在說電視劇呢。”她的眼神躲閃得那麼厲害,我卻沒有追究下去。
出院那天,秦坊出現在了病房裏。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不分清紅皂白就訓起代寧澤來,“我說你都會做什麼?懂不懂得照顧人啊,為什麼餘冉一到你手裏盡受傷啊。”
代寧澤的臉憋得烏青,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應。我看得心疼,忙把秦坊拉開,“我是個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還要守著不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祝福,不挺正常嗎?要說受傷,我跟你那會兒才受傷呢,差點沒把我逼死。”
我的話太過直白,把秦坊一張妖孽俊臉給說得僵結成了一團,而後一言不發地離去。心裏難免有些自責,他終究是來看我的,但我還是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走到代寧澤麵前安慰他,“秦坊這人向來嘴上不把門,毒得很,當他放屁得了。”
代寧澤輕輕捏住我的指,“餘冉,他說得沒錯,我……的確沒有照顧好你。”那份自責,不言而喻。
我從他眉宇間看到了隱隱的痛楚,心也跟著痛起來,伸手去揉他的眉,“不要不開心,不要亂想,我們能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代寧澤,我會努力養好身體的,從明天開始我就鍛煉身體,爭取給你養一窩猴子。”
代寧澤的臉色突然變得毫無人形,好久才輕輕點頭:“……好。”
出院的第二天,我意外地碰到了蘇雨。其實也不是意外碰到的,她不知道從哪裏知道我受傷的消息,打著來看我的幌子過來了。對於她,我有一份發自骨子裏的戒心,所以當她對著我看時,我覺得脊背發涼,問的是,“你想怎麼對付我,能不能明說一下?我這個腦袋不太好,猜不出那麼多來。”
我的直白並沒有讓她露出驚訝的表情,她上下左右地對著我看了許久之後應了一句跟我的問話完全無關的話,“聽說你得了選擇性失憶症,你到底忘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