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縉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攔擋道路之人是龜公和女支女,是因為他們的穿戴與平民不同,在明朝,娛樂行業的從業人員,著裝是有規定的,一般的從業人員,包括龜公在內,要戴萬字符頭巾,腰間係特製的褡膊,女支女要著角冠,穿赤褐色的坎肩,不許與民妻穿戴相同,不過不出門是不用這麼穿戴的,除非你要外出。
這一切都是跟蒙元學來的,另外也有創新之處,比如說要求女支女和其家屬,隻能穿毛豬皮鞋,娼女支家的男子必須頭戴綠巾,上街隻準在街道左右兩邊靠邊走等等,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淪落風塵,全家男丁都是綠帽子,這些規定太有愛了,嗬嗬!
就在李縉不明所以的時候,有龜公跳出來說話了:“眾位從家鄉逃難出來的父老鄉親,我們是前麵這亳州城內幾家青樓的人,大家聽清楚,是青樓,不是下等的妓院,我們等在城外,是想買些女童,教她們琴棋書畫、舞蹈、劍術,乃至兵法,按照世家千金來養,為她們提供華服玉食,把她們培養成文情才藝、言談舉止、一言一動,甚至是一顰一笑,都比之世家千金毫不遜色的清倌人,如果有人不想讓女兒跟著自己顛沛流離、吃苦受罪,想讓她享福,想讓她成為一位出色的清倌人,那就請領著自家女兒上前來吧!”
尼瑪,我還以為要幹嘛呢,原來是來買人的!這個龜公倒是挺會講話,挺會給人找台階下的,他先說要如何如何好的培養別人家的女兒,而後又說把女兒賣進青樓,這是讓她去享福,這明顯是在給那些想要賣女兒又抹不開麵子的人找台階下嘛!
誰都知道,這女孩一旦進了青樓,也就是妓院,哪怕是被培養成論起詩詞滔滔不絕,談起劍術、兵法讓士子汗顏的那種極其優秀的清倌人,最後的結局也好不到哪去,在成年以後,她們有的人要賣藝,有的人既要賣藝又要賣身,當然了,就算賣身,檔次也還是比較高的,畢竟青樓不是那種純粹做皮肉生意被稱為窯子的下等妓院,所接待的都是些達官貴人、風流才子,而最後最好的結局,就是嫁給這些人做妾,而且是很慘、可以隨便送人的那種妾,因為她們是人家花錢買的,所以這不是去享福,事實上是去跳火坑。
李縉撇了撇嘴,不屑地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他與之搭話的那個中年男人,隻見那個中年男人正直勾勾地瞧著自己的女兒。
那個中年男人是攜家帶口一起出來逃難的,他的妻子背著兒子,領著女兒,就跟在他身後,他的兒子還小,隻有兩、三歲大,但他的女兒卻已然有八、九歲大了,屬於是那個龜公所說要買的那類女童,他看自己的女兒,看意思是想把女兒賣掉。
李縉這個外人都看出那個中年男人的意圖了,他的妻子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她顫聲問自己的丈夫:“你,你是想要把蘿兒賣掉嗎?”
那個中年男人默然不語,沒說話,他沒說不是,那即是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