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派人給宋安端了張書桌,又置了一塊方方正正的驚堂木。
宋安哆哆嗦嗦地躬身領命,思緒轉得比飛輪子都快,努力揣度著皇上這個“秉公”到底是什麼程度的秉公,到底是留情還是不留情呢?
宋安坐到書案後,將驚堂木一拍,洪聲道:“將忠國公和郎中何德押上堂來!”
龍安城這個案子沒什麼好審的,畢竟何大忠都帶著兒子來認罪了,不過是走走程序,讓宋安看著給下個罪名。
押何大忠和何德前來的是潘威。潘威暗自調查何德受賄一事已經數月之久,他所懷疑的官員以及工程管事嘴風很緊,接連幾月都沒什麼有用的線索,直到桃花村的堤壩崩潰,何大忠出手包庇何德,露出馬腳,調查進度才有了大的進展。
他將何德受賄時來往的銀票記錄交由聖上作為證據,又讓龍安城的縣長作為人證,指認何大忠徇私包庇之事屬實。
何大忠一一認罪,麵色凝重,何德卻一直哭著聖上開恩。
何德聲淚俱下:“罪臣是受了奸人蠱惑,是孫北他...”
潘威即刻截話道:“兩日前孫北已在家中畏罪自殺,留下遺書。”
孫北的確死了。秦方剛剛查出孫北和張南是同鄉的事實,潘威那邊就接到報案稱,孫北在家中懸梁自盡了。
潘威差人將遺書呈上:“書中關於受賄一事供認不諱,係兩人同流合汙。除此之外,臣還有一位人證需要請上殿來。”
宋安瞄了一眼皇上,見皇上沒啥反對的表情,鐵定是要將此事追查到底了,隨即點點頭:“帶上來。”
進來的證人是沈玉,楊坤作為陪同。
沈玉還是第一次到皇宮來,也是第一次見到聖上,懼天子威嚴,一時腿軟磕在地上,結結巴巴地叩拜道:“草...草民沈玉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楊坤不亢不卑地跪道:“草民楊坤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潘威見沈玉說話都打哆嗦,心罵他不成器,替他解釋道:“沈玉乃是龍安桃花村的村民,受村長之托來京告狀,狀告之人正是工部郎中何德。龍安堤壩塌陷並非天災,因何德貪汙受賄,於工事上偷工減料,才導致堤壩潰敗,難擋洪流,淹死桃花村上下一百九十七條人命。”
潘威給沈玉使了個眼色,他即刻意會,叩首道:“草民有血書呈上,請皇上過目。”
太監奉上沈玉的三丈血書,上書桃花村曆來功業,後附有村民親筆血簽,字字誅心,讓人不忍卒讀。
宋安皺著眉,麵露為難之色:“可這些,何郎中都已認罪了啊。”
潘威拱手道:“不止如此。桃花村村長托沈玉來京告狀,忠國公為包庇何郎中,竟動用手下兵士追殺沈玉,意欲殺人滅口。”他將“殺人滅口”四字咬得極重,沉沉如鍾,震人心魄。
“汙蔑!”何大忠等大雙眼,當即急道,“這純屬汙蔑!臣包庇德兒全因愛子心切,故才鑄成大錯,但臣絕沒有殺人!請聖上明鑒!”
潘威看向沈玉:“你跟宋大人說,這一路上是不是有人追殺你?”
沈玉擦了擦額上的熱汗,顫著聲音說:“草民來京路上的確遇見有人追殺,多虧楊兄相助才逃過一劫,來者恐嚇過草民,告誡草民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將事情鬧大...否則就讓草民...”沈玉恐懼地看了何大忠一眼,說:“就讓草民死無葬身之地。”
楊坤在旁佐證沈玉此話非假。
何大忠正欲辯解,潘威卻不給他說的機會,再道:“非但忠國公欲行凶殺人,就連忠國公府的三少爺何湛也曾要對沈玉下手。他得知沈玉來京,他以買賣玉菩薩為名接近沈玉,意圖殺害。修內司直長張南暗地裏將此事稟告給微臣,那日微臣欲將何湛捉拿歸案,可他似乎早有預料,並沒有對沈玉下手。微臣以為他是收了殺心,沒想到何湛竟轉而殺了張南。”
潘威招手,對殿外的人說:“將嫌犯何湛押上堂來!”
何湛手腳皆縛著鐵鏈,他同鳳鳴王討了件新的衣袍來,除了形容有些憔悴外,竟沒有一絲一毫窘迫的氣度。寧華瓊看見何湛臉上的傷,終於忍不住靠過去抱住何湛,哭聲說:“湛兒...”
忠國公麵色凝重,對這個兒子飽含愧疚。這一切本沒有何湛的事,將他卷進來,亦不過是因他姓了何。
何湛彎了彎嘴角,輕輕撫著寧華瓊的背,說:“我沒事。”
潘威說:“當時品香樓的雅閣隻有何湛和張南二人,凶器正是何湛剛剛買下的殷霜劍。微臣聽到司禮喊叫,同大理寺一幹人等進去抓捕時,何湛手中還拿著凶器,衣袍上俱是張南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