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逍氣道:“你現在身受重傷,不醫治就會喪命。你卻還要回去?!”
蘇駱荊幽幽地說:“既然我時日不多,就更不能蒙受不白之冤。人若都快沒有性命了,總還會剩下一身傲骨。”
任君逍這一動怒,傷口再也掩飾不了,她幾乎要攤在地上,卻還要扶著馬車,勉強站著。
蘇駱荊問道:“你受傷了?”
任君逍又是疼痛,又是生氣,頓時淚如雨下。她坐上車,伸手向蘇駱荊衣間摸去。
蘇駱荊沒有動,他也動不了。
她拿出了一塊糖,輕輕送到他的嘴裏,柔聲道:“我知道你現在想要什麼。”
蘇駱荊卻說:“你不知道。”
任君逍道:“那你想要什麼?”
蘇駱荊答道:“我想回歐陽山莊。”
任君逍的粉拳重重地擊在蘇駱荊的身上,不著一絲力氣,隻聽她說道:“你的心口穴受傷了,我一碰你就已然知道,而且你傷得很重。我求你,不要回去,你現在動都不能動,別回去送死好嗎?”
她輕歎一口氣,繼續說:“我知道你有一身傲骨,留著性命,抓住那幕後的元凶,不好嗎?你現在回去,隻會徒然送了性命。”
蘇駱荊道:“可是我必須回去。芷兒……芷兒她……”
雪汀宛芷還在歐陽山莊,蘇駱荊豈能離開?
聰明的逍遙小仙早該想到了,今次她怎會失算。
任君逍道:“我知道,你放不下芷兒。你不要去,我去……”
任君逍身影又一閃。幸好,她的腿沒有受傷。剛剛那一仗,真的好險!
蘇駱荊大喝一聲——“小仙!你站住!”
任君逍猛一回首,她怕……她也怕自己再也回不來了。她也不想讓蘇駱荊看出來,可是她的眸子早已出賣了她。
原本逍遙小仙是一個活潑可愛、機靈灑脫的女孩。現在她卻是那樣的多愁善感。
蘇駱荊吼道:“芷兒是我的親眷,與你沒有關係,你不要再回去!”
任君逍輕聲說道:“我高興……你早就知道,我高興去做的事沒有人攔得住。”
蘇駱荊知道,從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知道。
現在,蘇駱荊更加確定了。
蘇駱荊忽然柔聲道:“你若是回不來了呢?”
他已經想到了,逍遙小仙若是真的回去了,一定就回不來了。
他這樣說,隻是因為他想到了。
他若是想到了,他必然會說。
任君逍呼喊道:“那你就當我死了!”
她關了笨重的馬車門,她的淚卻沒有流下。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女人,至少現在不是。
這份情誼,卻已經留下了。
一個傲骨,一段君情。
任君逍走到那匹老馬跟前,抬頭看著馬上的老婦人。她對著她哭了……
老婦人顫聲說:“小仙,你、你哭了……”
任君逍道:“我哭了,隻是因為我怕以後沒有機會再哭了。婆婆,這一路艱難。你可要再為我做好這最後一件事。”
老婦人驚道:“小仙……你這話是怎麼說啊,怎麼會是最後一件……小仙有吩咐,老婆子義不容辭。”
任君逍道:“車上的人,你一定認得。婆婆,從現在開始,你可要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一字不漏!”
老婦人道:“小仙請說。”
任君逍略一沉思,而後說道:“等一下婆婆你就駕車向傲吟山莊的方向走,沿途切不可為我留下任何記號。若是遇到醫館、藥鋪就進去買上百十種藥材。越多越好,你就說你家住在一個偏遠的村子,病人多了才進城買一個藥材。也要買點女子滋陰、男子壯陽的補藥,這樣別人才不會生疑。”
她停了一下,好像是在給老婦人時間,讓她一一記清楚。
任君逍又道:“但是有幾樣,你必要牢記。烏藥、蘇木、紅花各一錢,山麥、歸尾、碎補、桃仁各二錢去皮,香附、赤芍、蓬術、元胡各一錢五分,木香六分,砂仁五分,肉桂、丁香各五分。這些都是治他點穴傷的藥材。還有幾點需得記住,他是新傷,需加寄奴,青皮各一錢,若是拖延成老傷也無妨,就是要加虎骨三錢。他屬重傷,應加地螫蟲一錢五分,參山七五分。險些忘了,上部傷者加歸身三錢。一定要用陳酒煎服,蓋暖出汗即愈。”
點穴受傷,原本也是很難治愈的。
老婦人默默地記了一遍,說道:“我記下了。小仙,我一定一樣也不會落下的。”
任君逍點頭道:“世上也隻有你這樣的婆婆能一一記下這麼多藥材。高婆婆,你且放心,我一定會救回芷兒的。但願我們四人,傲吟山莊能夠重聚。”
這四人自然是指蘇駱荊、雪汀宛芷、逍遙小仙和高婆婆。這個老婦人正是雪汀宛芷身邊的老婆婆。
高婆婆,現在卻在逍遙小仙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