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筳又打了盆水來,仔仔細細的替桑春抹幹淨了臉:“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不是陪著少爺在上午課嗎?”
桑春實話告訴母親:“先生睡著了,少爺帶著我和萬順就溜了。”
何文筳責備的看了桑春一眼:“春兒,能跟著少爺一起讀書,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娘不需要你讀到滿腹經綸,但你作為桑府的後人,切不可文墨不識。”
看著桑春的眼圈又快紅了起來,何文筳止住了話:“行了,快去吧,勸少爺趕快回硯潤齋,今晚老爺要在府裏宴請賓客,你們要是搗亂,老爺少不了要狠狠罰你們。”
桑春從母親處離開,心裏想著少爺可能此刻已經不在後廚了,正在犯愁要去何處尋晁維時,一抬頭,竟看見晁維帶著萬順,兩人正蹲在下人院外的一顆樟樹下頭。
“春子,你可出來了,我都快熱死了,本來想進去跟你娘討口水喝,少爺還不讓。”萬順一邊抬袖抹著臉上的汗,一邊歉疚的對桑春笑著。
晁維看見桑春走出來,站起來迎過去。桑春低下頭,不去看晁維,而是對萬順說:“我娘那有晾涼了的開水,你快去喝一口吧。”
萬順見桑春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的口舌冒失而冷落自己,開心的滿口答應:“好好,我去喝口水就來。”說罷就朝春子娘屋裏跑去了。
萬順剛一跑開,晁維就抓住試圖轉過身子避開自己目光的桑春的袖口:“我爹要娶你娘,你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是不是?”
“不是的。”桑春輕輕推開晁維的手。對她來說,誰告訴她這件事並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娘的想法,隻要娘不是因為晁鵲明的富貴地位而嫁給他,隻要娘沒有忘了爹,那麼娘這一切選擇,不管後果如何,她都願意同母親一起承擔。
晁維急了:“那你為什麼要哭?你眼圈都還是紅的,你是不是不高興讓我爹娶你娘?”
桑春低聲說:“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我已經問過我娘了,隻要我娘高興,我也高興。”
原本桑春巴掌大的臉盤上,一雙美目就顯得十分的溫和,如今哭過的眼睛腫了一些,更加顯得楚楚可憐。晁維看著,更加的急了。
“可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原是最反對我爹娶你娘的。春子,我不想和你做所謂的……兄弟。”
桑春驚詫的看著晁維緊鎖在一起的眉頭:“就算你爹娶了我娘,我兩也不可能做兄弟呀,我娘原是下人身份,你爹肯行禮娶她,已經是抬舉了,我哪裏夠資格成為你的兄弟呢。”
晁維忙亂的搖著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春子,其實我知道你……”
話未說完,萬順已經跑過來,晁維生生咽下了後半句。
“春子,你娘訓了我啦,說我們不該帶著少爺溜號,咱們快回去吧,老爺今天有客來,萬一咱們被逮到,今天肯定免不了一頓抽啦!”萬順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少爺和春子之間的異常,自顧自的說個沒完。
三人頂著大太陽,又繞回了硯潤齋。此刻夫子剛從困意中醒來,正為禦史大人的少爺又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而焦灼不安,現下見三人竟自覺的回到了講堂中,心中一寬,連一句訓斥也沒有,便繼續開始講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