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也是委屈得沒法子,心中卻偏著自家大老爺,以為若不是仕途不順,還有老太太偏心二房,賈赦哪會這麼存心折騰,誰耐煩破罐子破摔,這會子惹上官司,還不知道會得什麼下場。
史老太太越想越氣,覺得這幫兒女子孫就是來跟她要債的,想她史老太太為賈府上下操心大半輩子,如今怕是要眼看著賈府亡了。
“老太太,大事不好!”李嬤嬤一臉驚惶,跌跌撞撞跪到史老太太跟前,手指著外頭,道:“刑部……到了。”
“老李家的,你好歹也是老人了,當著小輩的麵,如何還是這般沒有成算,”史老太太雖心知不妙,卻依舊擺著架子,訓斥道:“又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值當你這麼失魂落魄的?”
“回……回老太太,外頭進來好多官兵,手上都拿著家夥什,正往咱們這後院闖,”這時又一名仆婦披頭散發衝了進來,哀嚎道:“老太太,這可怎麼辦啊!”
史老太太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一旁老孫家的忙領著個小丫頭上前扶住她,然而望著麵色鐵青的史老太太,老孫家的卻低了頭,哪敢說什麼。
沒一時,果然有十來個當兵的衝進史老太太的正屋,個個舉著明晃晃地刀,帶頭的喝道:“賈家犯事,所有人等都到前頭去,不得有任何藏掖挾帶,違令者斬!”隨後便上到前來,推推搡搡地將所有人往外頭轟。
這會子誰還管你是主子還是奴才,那幫士兵見有腿腳慢的,便上去踹兩下,一時王氏躲閃不及,摔趴在地上,旁邊彎腰扶她的仆婦也中了幾腳。
便是史老太太都不得幸免,扶著被一個刀把狠狠捅了一下的肩膀,咬著牙往外走,便是頭上發髻鬆開,竟也顧不得了。
****
一直安坐府中的賈元春得著賈府被抄的消息,已然是第二日,而隨之傳來的,便是賈政因受其兄連累,入獄待審。
這下賈元春便有些坐不住了,在她心中,父親賈政比那位大伯父可是老實厚道了不知多少倍,賈赦做牢,那是他自己多行不義,如何要賈政也一塊賠在裏頭。
隻這會子她也是無人可求,唯能想到的,便是去尋外家王府,看能不能想法子打聽一二,還有她母親王氏和弟弟寶玉,如今賈府上下皆已入了監牢,也不知人被關在了哪裏,別人她懶得管,自家親娘和弟弟卻不能不瞧。
不成想,賈元春帶著抱琴還沒走出袁府,她那繼房女兒袁小姐又冒出頭來。
瞧著賈元春一副要外出的模樣,袁小姐冷笑了一聲,問道:“喲,這行色匆匆的,可是忙著幫賈家走動,你也不怕惹火燒身?”
“與你何幹?”賈元春不想跟袁小姐掰扯,轉身便要走。
“你覺得就憑你,還能讓賈府翻身?”袁小姐譏諷道:“賈元春,這會子你當該自顧不暇,卻有心思管那什麼賈府裏的事,莫非是存心想拖咱們袁府也下水?”
“你什麼意思,”賈元春甚覺袁小姐話中有話,眯著眼睛問,“我何來自顧不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袁小姐牙關一咬,“我爹娘死得冤屈,這仇自有我這當女兒的替他們報了。”
賈元春的心開始怦怦直跳,隻麵上並不肯露出來,反倒鎮定地回道:“我自認清白,若袁小姐因失親之痛,非要尋一個仇人出來,我也無可奈何,隻當日他二人怎麼死的,皆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是非對錯,自有公論。”說罷,也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等到了車上,一臉蒼白的抱琴悄聲問賈元春,“姑娘,她會不會知道了……”
“她能知道什麼?”賈元春冷笑,對抱琴囑咐道:“坦然些,那女人不過在詐咱們,別自個兒先把自個兒嚇著了。”
到了王府外頭,賈元春瞧著竟是四門緊閉,知道這會子因此賈府的事,這府裏在避嫌疑。
都說這金陵出來的四大家——賈史王薛,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薛家便不用說了,薛大奶奶如今孤兒寡母的,怎忍心拿這種事煩她,而且她家不過是個皇商,哪裏幫得上忙;至於史家,賈元春冷笑,便從史老太太身上也瞧得出來,這等勢利門戶,她便真去求告,也不過自取其辱;如今怕是隻有她這外家王府,畢竟還有一兩個堂係做著小官,尚值得試上一試。
見到賈元春站在麵前,王子勝的夫人先自哭了起來,一個勁兒地道:“誰成想賈府倒得這麼快,前幾日老太太送來幾個大箱子,說要存在我們這兒,我還覺著她杞人憂天,卻沒想到,她老人家真猜著了,這麼快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