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 痛

穀相和吳婷站在實驗二中操場邊一個花壇旁,著急地望著擠擠挨挨人群中的父母背影。他們都在焦急地等待著重點班分班的消息。

早晨,穀曉偉與黎崦嵫帶著他們各自的孩子幾乎是同時到達實驗二中的。穀曉偉說,你早。

黎崦嵫點頭笑了一下應道,你也早。

黎崦嵫的笑含著苦澀與酸楚,含著無奈與欣慰。對於這種笑,穀曉偉是理解的。此刻,如果他也向別人笑的話,也隻能是這種笑。這些天,為了孩子讀重點班的事,他算是徹底感受到了給人下跪的滋味。他與黎崦嵫便是在絞心般疼痛的奔忙與求人的過程中相識的。

兩個孩子先是互不理睬。後來是穀曉偉的兒子穀相先看了黎崦嵫女兒吳婷一眼。吳婷對於穀相的目光並不回避,而是大膽地用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挑戰著。穀相很派頭地甩了甩頭,嘴角露出一絲笑來。吳婷沒有回應穀相的笑,孤傲地把頭扭向了一邊。他們就這樣以這種特殊的方式認識了。

重點班分班的名單紅榜終於張貼出來了。所有家長唯恐漏掉了自己的孩子,一窩蜂似的趕過去,把張貼紅榜的那堵牆圍了個水泄不通。看清楚了孩子名字的家長,一臉喜色地從人堆裏退出來。沒有看見孩子名字的家長,一個勁地朝人叢前擠。穀曉偉擠到紅榜前時,已經是一頭大汗了。他睜著細眯的眼睛,認讀著紅榜上一個一個名字。當他在近千個名字中讀到了自己孩子的名字時,臉上顯露出一種悲喜交加的神情來。退出擁擠不堪的人群後,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喜滋滋地走到兒子身邊說,你分在高一(8)班。

不是高一(1)班?穀相仰著一頭卷曲的頭發很不高興地說。

高一(8)班不是重點班。他十二萬分肯定地說。

高一(1)班才是重點班。穀相根本不相信父親的話。

以往可能高一(1)班是重點班,但今年絕對不是。穀曉偉心裏很窩火,卻不能把那火發出來,隻能憋著自個兒受。他兒子跟現在大多數孩子一樣,講時髦,非名牌不穿,非重點中學不讀。用句套話說,叫做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穀相的考分連實驗二中的線都未上,卻嚷著非要上重點班。穀曉偉抓破了頭皮,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好不容易才擠進了重點班,可兒子竟然說不是。

要不是,你給我調。穀相給穀曉偉下了命令。

穀曉偉無可奈何地說,好,好。

在分班名單紅榜貼出來的時候,黎崦嵫也是想擠上前去的。這之前,她的心一直是懸吊吊的。梅校長雖然答應了把女兒吳婷安排在重點班,可在沒有看到分班名單以前,一切都是未知數。機關裏不就常常出些令人意外的事嗎?盡管心裏急,她還是作出很淑女的派頭,靜默地在花壇邊站著。

媽媽,快去看看我是不是分在重點班?頭上紮著紅黃兩色絲帶的吳婷搖著黎崦嵫的手說。

看著女兒急切的眼神,黎崦嵫的淑女做不下去了。她一把牽起女兒的手,急迫地向紅榜奔過去。

媽媽,我看到我的名字了。吳婷突然驚喜地叫道。

在哪?黎崦嵫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第五張第三行第七個。吳婷歡喜地把自己名字的位置報了出來。

黎崦嵫照著女兒說的一看,果然看到“吳婷”兩字赫然嵌在其中。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她伸出白皙的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剛剛擁擠在紅榜前的人,隨著班主任們的點名,迅速分成了若幹堆。一時操場上到處響起了此起彼伏回應班主任呼叫的“到”聲。

就在家長和孩子們歡欣鼓舞的時候,一輛銀灰色的轎車鳴著笛,疾馳到實驗二中的大門前。轎車裏坐著市政府教育督導室的潘主任,他是專程為解散實驗二中的重點班而來的。潘督學皺著眉頭走進辦公大樓不一會兒,操場上的廣播裏就傳出了市教育局關於解散重點班的緊急通知。剛剛還喜氣洋洋的家長和學生,在聽了廣播上的通知後都愣住了。他們不相信才分的班就被宣布解散了。

待確認消息無誤後,操場上頓時一片慌亂。

這麼大的事,學校怎麼當兒戲。走,找校長要說法去。人群中不知道誰這麼說了一句,家長們便一呼百應地湧向辦公樓。穀相的父親、吳婷的母親裹挾在情緒激動的人流中去到了辦公樓前。

聚集在辦公大樓前的家長們,對市教育局那個解散重點班的緊急通知議論紛紛。

市教育局這是有意跟我們過不去。既然不準開辦重點班,為什麼不早下通知?讓我們既破財,又費心。這不成心整人嗎?說話的是個憤慨的矮個子男人。

就是。我們不同意解散重點班!穀曉偉撕扯著破啞的嗓子說。他巴望所有家長都能夠聽到他的呼籲,支持他的想法。

穀曉偉的話,黎崦嵫也聽到了。她之所以沒有立即作出反應,是因為她相信穀曉偉的話一準會在家長中間引起共鳴。

對。我們堅決不同意解散重點班。果然,馬上就有人站出來響應。

我兒子從讀初一起就發奮要考實驗二中的重點班,現在好不容易考上了,班也分了,眼看著就要報名了,卻突然殺出個程咬金來。我接受不了。說這話的是個穿著十分講究的女人。女人上身穿一件翠綠的短衫,左胸戴一朵淡黃色的小胸花。下身的長褲雪白雪白的,在八月的光照下很有些刺眼。

我也接受不了。有人緊跟著附和。

我們不能就這麼讓市教育局把孩子的希望給破滅了。矮個子男人揮舞著肥碩的手說。

這破滅的又何止是孩子的希望呢?黎崦嵫想。

分班的紅榜不是貼著玩的。不按紅榜上的名單分班,我們就不離開學校。穀曉偉想起求人的那些日子,心就一陣一陣地絞痛。眼看塵埃落定的事情,轉眼就要雞飛蛋打了,這樣的結果讓他自然接受不了。

不離開!

不離開!

堅決不離開!

附和的聲音先是一兩個家長的,接著是一部分家長的,到後來所有的家長都參與了進來。此起彼伏的喊聲震耳欲聾,劃破校園,向城市的上空飄去。

為防止事態擴大,潘督學、梅校長等走下樓來,準備與情緒激動的家長們對話。

大家靜靜——靜靜——梅校長伸開的雙臂隨著他的話音,一下一下往下壓著。

我們怎麼靜得下來?有人憤慨地說。

這句話也是黎崦嵫想說的。她雖然看不到說話人的臉,但從他說話的語氣中能感覺到他的憤怒。

憤怒的又何止是一兩個人?圍在潘督學和梅校長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不憤怒。他們七嘴八舌地問梅校長,學校張貼的紅榜不能說不算就算了。

現在這不是我說了算不算的問題,市教育局的文件精神各位家長也聽到了。我隻得服從。梅校長不經意的一句話,立刻把矛頭轉向了潘主任。

文件就是他送來的。一個穿著大圓褂的胖子指著潘督學說。

仿佛平地卷起了一陣洶湧的惡浪,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家長不約而同地朝潘督學擠壓過來。

各位家長,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像這樣亂糟糟的解決不了問題。潘督學弱小的聲音從混亂的人堆裏傳出來。

市局的又怎麼了?今天要不按照分班紅榜上的名單報名,問題誰來都解決不了。又是那個穿大圓褂的在說。

不按照紅榜上的名單分班報名,我們就靜坐。在大圓褂說完的那一瞬間,穀曉偉的腦子裏不知怎麼就冒出了“靜坐”這個詞來。他想也沒想,隨口就大聲說了出來。

黎崦嵫一聽“靜坐”兩字,心陡然懸掛了起來。家長們一旦響應,事情可就鬧大了。孩子上不成重點班,固然令人生氣失望,要是真“靜坐”,她還得掂量掂量。這畢竟不是一般的事。就在她猶豫著的時候,呼應“靜坐”的聲音像猛然到來的浪潮一樣,一陣高過一陣。

我們靜坐!

靜坐——靜坐——靜坐!!

家長同誌們,你們聽我說。不準辦重點班,是《義務教育法》的新規定。我們解散重點班,就是還家長與學生一個公平。潘督學終於從人堆裏把頭冒了出來。

你說的公平難道就體現在解散重點班上?

當然不完全是。

我們不聽他的。有人起哄道。

解散重點班不等於你們的孩子沒有書讀。市局和學校一定會妥善處理好分班問題的。潘督學希望自己能夠說服廣大家長。

我問你一個問題。又是那個憤慨男人的聲音。

請講。潘督學說。

就算我們孩子要讀的重點班解散了,那去年的重點班解不解散?前年的解不解散?

這——對於這個問題,潘督學還真是沒有想過。

你說。

回答呀!

現在我不能答複各位家長。不過,請相信,我們一定會把問題解決好的。

這不等於是屁話嗎!叫你們局長來跟我們對話。

對。讓局長來跟我們對話。

我可以把大家的要求轉達給局領導。潘督學見眼前的局勢自己已無法控製,隻得退後一步,答應了家長們的要求。

在家長們圍著潘督學討要說法的時候,穀相和吳婷仍舊站在花壇旁邊。起初他們誰也不看誰,是穀相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從看到吳婷的第一眼起,穀相便私下猜度她跟自己一樣也是跑關係進的實驗二中。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大人們都不在身邊了,他終於找到機會了。於是,便道:

你是考上重點班的嗎?

這是最刺痛吳婷的話題。她警惕而討厭地望了一眼穀相,沒有作出回答。

不回答,那就不是考上的。穀相一臉的玩世不恭。

考上怎樣,沒有考上又怎樣?你管得著嗎?吳婷惱怒地說。

我看你的神情也不比我好到哪裏。穀相竊笑了一下。

那你是考上的嗎?吳婷反問道。

你是我就是。

無賴。

看來你我的願望都要落空了。

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把我跟你扯在一起。

你沒有聽見嗎?重點班要解散了。

解散就解散。吳婷的話顯然是在賭氣。

重點班要是解散了,你還讀二中嗎?

不讀重點班,我就跳樓。吳婷氣惱地說。

真跳?

真假關你什麼事?

真跳我就跟你做伴啊。

你敢嗎?吳婷挑釁地望著穀相。

你敢我就敢。

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就這樣。你不相信?

憑什麼我要相信你?

不信是不是?我現在就跳給你看。穀相很英雄氣地說。

跳幾樓?

你說。

還當真了啊你?

你不是不信嗎?

我沒有必要信。

那我去跳了。

吳婷覺得越說越無趣,便沒再搭理穀相。

穀相豪氣衝天地走進旁邊一幢教學樓,然後翻爬站在走廊的欄杆上,大聲地說,你現在信嗎?

吳婷朝穀相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望,臉頓時就青了。

穀相沒有聽到吳婷的回答,認為她是在藐視自己,就毫不猶豫地從欄杆上跳了下去。

有人跳樓了!從廁所裏出來的一位女家長,正好看到穀相從欄杆上跳下去的那一幕,嚇得驚顫顫地叫了一聲。

穀相人事不知地躺在硬硬的水泥地上,臉色煞白,鼻孔裏流著血絲。吳婷見狀,著實被嚇壞了,渾身不住地發抖。

圍堵潘督學的家長,聽得有人喊跳樓,便蜂擁似的朝穀相躺著的地方奔過來。隨即,昏迷不醒的穀相就被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

穀曉偉擠進人群見跳樓的是自己兒子,嘴裏一邊淒慘地呼喊著“兒啊”,一邊向穀相撲去。

馬昆的轎車與長鳴著笛的救護車在實驗二中門口擦肩而過。救護車上拉著昏迷不醒的穀相。

馬局是上屆縣政府換屆時從一個縣上的副縣長平調到市教育局任副局長的。人長得敦實,皮膚黑黝黝的,一看就是個經常曬在太陽下的人。到任後,馬昆對郝宗傑局長所分配的工作,不管難度有多大,總是默默地去做,從不言一聲苦。

一定出什麼事了?司機像是自語地說道。

馬昆沒有接司機的話茬。他在想下車後應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麵對情緒騷動的家長該講什麼樣的話,要怎樣講才適合自己的身份又能達到目的?就在他這樣思索時,轎車在眾目睽睽中停下了。司機先打開前車門,下車後又打開了後車門。馬昆腳一踏地,潘督學就走了過來。

馬局,你終於來了。潘督學臉上的焦慮在看到馬局的瞬間就鬆弛下來了。

文件宣讀了嗎?

潘督學覺得馬昆這時候說這樣的話,實在是多此一舉。

該做的工作我們已經做了。家長們不肯散去。他們要求與局領導對話。現在你來了就好了。

你覺得需要對話嗎?馬昆反問潘督學。

很有必要。

家長們見來了領導,便紛紛地圍過來。梅校長擋在馬昆的右側,不時用手擋著越擠越攏的家長。

馬昆看了看混亂不堪的操場,極不滿意地說,丁點事情咋搞成這樣?

我們該說的說了,該勸的勸了,可家長們就是揪著學校的分班紅榜不放。潘督學窩著一肚子火說。

家長們的要求是什麼?馬昆顯得異常的冷靜。

按照學校張貼的分班紅榜報名。潘督學說。

你們沒有接到市局下發的緊急文件嗎?馬昆嚴肅地問梅校長。

我們接到文件時,分班的紅榜早貼出去了。梅校長小心地解釋道。

對於不準開設重點班的事,市局不是開過幾次會了嗎?

是開過好幾次了。梅校長說。

你沒有參加?

參加了。

參加了怎麼還敢分重點班?

以往市局也開會打招呼,重點班還不是照樣分了。

以前的事你不要提。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馬昆的口氣跟他的目光一樣嚴厲。

完全照市局的文件精神辦。

家長們見梅校長是那樣一種態度,便紛紛指責他。有位過激的家長手指著他的臉說,梅校長,不是我跟你過不去,你們學校收了我的讚助費,你也答應了我將孩子分在重點班。要是我的孩子進不了重點班,那我就收回讚助。

黎崦嵫聽了這位家長的話,心頭比吞下一隻蒼蠅還難受。迫於孩子的壓力,她在托熟人找關係的過程中,也花了不少的錢。平時她是連買一件稍高檔的衣服都舍不得的,可為了滿足孩子的願望,也為了自己那點顏麵,她極其心痛地咬著牙把錢一遝一遝地送了出去。眼前站著的梅校長也得了她的好處。她跟剛才要討回讚助費那位家長不同的是,無論分班的結果如何,她是不會向梅校長討回送出的錢財的。

你是局長吧?這時擠過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我不是局長。但是,你老人家有事我可以幫你反映。馬昆謙遜地說。

他是市教育局的馬副局長。潘督學終於有了把矛盾轉給馬昆的機會。

我還是叫你馬局長吧。老人說。

老人家——馬昆在喊了這聲後,用眼光掃視了一下黑壓壓的人群,他覺得這時候,是該講點什麼的時候了。

家長們在知道了馬昆的身份後,都希望從他的嘴裏聽到滿意的消息。所以眾人的目光就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各位家長,我受郝局長的委托前來聽取家長們對解散重點班的意見。馬昆終於發話了。

我們的意見就是按照張貼的紅榜分班名單報名。有人大聲地喊叫道。

這是我們全體家長一致的要求。很多人這樣附和。

我一定把大家的要求轉給郝局長。請各位家長放心,我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既然你解決不了問題,就叫你們局長來。穿大圓褂的男人暴躁地說。

你可能還不知道,剛才有個學生已經為沒有讀上重點班跳樓了。老人用警告的口吻對馬昆說道。

馬昆立刻聯想到在校門口遇到的救護車。這意外發生的事情,在他看來是上天再次賜給他的機會。自平調到市教育局任副職以來,他內心深處從來就沒有平靜過。跟他在縣裏一起任副縣長的有兩位已經升任正處了,而且還把持著相當緊要的部門。升遷於他來說,是一顆埋藏已久等待出土的種子。可是,機會總是落不到他身上。郝局對他的褒獎,使他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所處的是什麼樣的位子。正是因為他有著清醒的認識,所以件件事情都辦得讓郝局滿意。現在機會終於降臨了,他必須要牢牢地把握住。剛才他拋出郝宗傑,就是要把矛盾推在郝局的身上去。

出了這樣的事,我很痛心。我向那位跳樓學生的家長道歉。向所有的家長道歉。馬昆言辭誠懇,表情肅穆。

我們不需要道歉。你直說,重點班解不解散?大圓褂男人用咄咄逼人的眼光望著馬昆。

馬昆沒有立即作出回答。他掏出一支煙來,放了幾次都沒有放進嘴裏。他靜默在家長們焦急期盼的目光中。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大圓褂男人等得都不耐煩了,馬昆這才把手中的煙一丟,擲地有聲地說,重點班的分班先維持現狀,各位家長現在馬上帶領孩子到班主任處報名。

結果使所有在場的人都深感意外。

潘督學用不認識的眼光望著馬昆,不知道他賣的是什麼藥?

黎崦嵫夾擠在躁動的人群中間,也去到了辦公樓下。早上來的時候,她跟女兒吳婷還滿懷著希望。她對女兒說,婷婷,你的願望,媽媽滿足你了。現在就看你的了。吳婷驕傲地一抬頭說,中考的時候,是我沒有發揮好。現在你就看我的。黎崦嵫伸手撫摸了一下女兒的頭,什麼也沒有說。她對女兒曾經是抱著極大的希望的,但是又有著無盡的擔憂。因為每次學校模擬考試,她的成績總是忽上忽下的,很不穩定。而每次女兒對她說的都是,這次沒有發揮好。中考成績出來了,女兒的考分離重點線差五分。當她和女兒守候在電話機旁,查詢到重點班的錄取分數線時,女兒“哇”的一聲哭了。那會兒,黎崦嵫真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她的擔心,終於應驗了。想想,苦了三年,陪伴了三年,煎熬了三年,等來的是這樣一個結果,她怎麼接受得了?一股無名的火,一陣一陣地往腦門上衝。她恨不得把女兒痛罵一頓,但是,當她看到淚流滿麵的女兒時,心一下子軟了。她從紙巾盒裏抽出一張紙巾,無聲地替女兒擦著兩腮的淚痕。

媽,我要讀實驗二中的重點班。吳婷打著哭腔說。

對女兒的要求,隻要是辦得到的,黎崦嵫向來答應得很爽快。可是,對於這個要求,她卻沒有馬上表態。因為,她心中實在是沒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