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原本是打算趁著薛牧青休沐的時候,讓孟大夫過府給薛老爺看診,順道讓薛牧青在一旁侍候,然後借機讓孟大夫給薛牧青看一看。
然而到底還是沒能成事。
蘇蘅早有所料,倒也沒什麼意外的,回頭又讓薛老夫人找孟大夫拿了幾個藥膳方子——其實負責她膳食的姚嬤嬤那裏本來就有,蘇蘅多此一舉,目的不過也就是讓薛老夫人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而已。
蘇蘅自己不想見薛牧青,隻每日命人送往書房那邊而已,然而薛牧青大概真的如薛老夫人所說的那樣諱疾忌醫,雖說為了不駁蘇蘅的麵子,丫鬟雖然不能進書房,但是東西倒是收下了,然而蘇蘅命人事後問過彥書,薛牧青似乎一直都沒動過那些吃食。
當然,薛牧青也沒有因此特地過來說蘇蘅什麼——大概,是知道蘇蘅所為,隻是為了給他找些麻煩事而已。
估摸著薛牧青被自己氣得差不多了,蘇蘅也想親眼看看薛牧青氣急敗壞卻又沒有辦法的樣子。
彥書這次沒在,守在門外的下人倒是沒有再攔著她,蘇蘅進去之前,特意繞到牆角處,見那裏再也沒有了玉簪花的蹤跡,這才從丫鬟手中接過東西,往書房中去。
薛牧青原本立在案前,不知是在思索什麼,聽得門開的聲音便回過神來,又見蘇蘅手上的東西,連忙過來接過,隨後隨手放在一邊,拉過蘇蘅的手看見上邊被食案壓出來的紅印,一遍給她揉搓一邊道:“你想做什麼吩咐他們做便是了,何苦自己做這些粗活。”
蘇蘅不甚自在地收回手——他又不讓外人進這書房,自己又不出去,她要是不來,哪裏能有好戲看?
蘇蘅繞過他,將先前被薛牧青故意放到一邊的食案推過來,打開湯盅的蓋子:“想著你進來整天呆在書房,怕是勞神了,特意給你做了些吃食,幫你補補元氣。”
薛牧青看了一眼裏邊的東西,別開眼:“阿蘅不必了,沒什麼胃口。”
蘇蘅不理他的拒絕,徑自給他盛了碗湯:“我‘親手’為你熬的,‘親手’給你端過來,‘親手’給你盛的——”
“你真的不要?”蘇蘅偏頭:“還是說你不放心我,怕我在湯裏給你下毒?”
“沒有的事,”薛牧青稍稍後退了幾步:“阿蘅,你先放著吧,等晾涼了些我再用。”
“阿蘅……”薛牧青有些踟躇:“阿蘅你若是無事的話……便先回去吧……我答應你我待會一定會喝的。”
“天氣漸漸地涼了,趁熱喝了才好,”蘇蘅搖頭,不肯錯過薛牧青的窘迫:“還是說你嫌我在這裏,礙著你了?”
“罷了,”蘇蘅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我就知道,你不樂意見到我。”
“怎麼會呢!”薛牧青連忙道,喉頭微動:“見著你,我欣喜尚且來不及——”
他瞥了一眼案桌上的湯盅:“隻是阿蘅你若是想來看我……隨時來都可以……不必……不必做太多的事。”
“這麼說,你就是嫌我多事了,”蘇蘅故作傷心:“那我走便是了。”
“阿蘅!”薛牧青趕忙拉回她:“你別多想,我沒那個意思。”
蘇蘅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湯碗:“那你為什麼不喝我送給你的湯?”
薛牧青麵色有些微紅:“阿蘅你自己知道自己送的是什麼湯嗎?”
“我當然知道了,”蘇蘅麵色如常:“我吩咐人弄的,我會不知道?”
“你知道你還……”薛牧青麵容十分的不自在:“阿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不等蘇蘅回答,薛牧青便又繼續道:“其實我知道……你這樣做……並不是因為關心我……而是如之前一樣……覺得這樣能讓我為難……你隻是想看我笑話而已,我都知道。”
蘇蘅麵上有些掛不住,隨即又有些被人識破心事的惱羞成怒,有些破罐子破摔幹脆坦白:“對啊,我就是沒安好心,我給你送各種各樣的藥膳,才不是關心你身子如何,就是明知道你身子不行,故意羞辱你罷了!”
“我知道,”薛牧青眼簾低垂:“阿蘅,你知道你這樣子,像什麼嗎?”
蘇蘅偏頭看他,不說話等他下文。
薛牧青卻偏偏不肯說了,蘇蘅反而偏要知道,追問了他好一會,薛牧青才道:“你這樣子,像極了小人一朝得勢時的樣子。”
蘇蘅愣了愣,不免生氣:“對啊,我就是小人如何?我就是想要看你笑話,我就是故意來嘲笑你的,怎麼著?”
“真是難為你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小人,”蘇蘅麵色不忿:“就這樣你也不肯和離,我也不知道你是在為難我還是為難你自己。”
蘇蘅想著想著,便有些悲憤:“你當是我自己願意做這小人嗎?”若是當初沒有嫁他,蘇蘅相信自己也可以做一個平順溫和的人,而不是像而今這樣,生生讓自己變得麵目可憎起來,尤其是薛牧青,他明明才是使得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到頭來卻好意思指責她枉做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