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撲麵的冷風,阿呆拉緊單薄的衣襟,他從春滿樓走了出來,就沒想過再回去。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他已經被人認了出來,原本他是打算把那人殺死的。
隻是最後,對方的良心未泯,也打動了他的惻隱之心,於是他無處可去了。
他卻不知道,此時的春滿樓中,他的傳奇已被所有人傳頌,一怒奪劍為紅顏,原來這個不好色的阿呆還是個情種。
沒有人再多看失血又失落的林浩一眼,現在眾人話題的中心是神秘的阿呆,眼中的焦點變成了被“暗戀”著的年輕妓女。
年輕的妓女小臉紅撲撲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再卑賤的女人也渴望被愛,不是麼?
一個男人肯為了你與人拚命,而且對手還是一個成名的劍客,除了愛情的力量,還有什麼其他的解釋麼?
女人們總喜歡把事情想象得無比浪漫,把自己設定為故事的主角,這是因為她們一直在渴望愛情的滋潤,還是從來都沒遇到過真正的愛情?
你愛我麼?
這世界上癡男怨女問的最多的一句話,有正確答案麼?
如果愛,不必問;若需問,能有多愛?
阿呆不知道春滿樓中發生的一切,他現在需要一個去處,他的身上隻剩下十六個銅板,他還是一個逃債者。
阿呆想要活下去,活下去就要吃飯,如果連飯都沒得吃了,還談什麼愛情?
阿呆繼續走,走出歡樂坊,來到苦海鎮。
歡樂坊外就是苦海鎮,歡樂坊裏有美酒珍饈有漂亮女人,所有人就願意來這裏沉淪;苦海鎮中隻有貧窮與艱苦,是個人就想逃出這裏。
是不是這世間,痛苦與歡樂總是這樣相伴,密不可分?
這個問題太難,阿呆不想再想,他隻剩下五個銅板了,他希望有份差事可做,他要填飽自己的肚子。
苦海鎮的茶館裏已擠滿了人,各種各樣的人,在等待著各種各樣的工作,阿呆是他們中的一個。
在這裏他才明白,原來一個人要謀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個人即使隻是要出賣他的勞力,也要有背景。
可是阿呆沒有背景,泥水匠有自己的一夥人,木匠有自己的一夥人,甚至連雜役挑夫都有自己的一夥人,阿呆自己一個人,即使低價販賣自己的勞力,都沒人要用。
他的兜裏隻有五個銅板了,連茶錢都不夠,他隻能在茶館外啃著兩個銅板的隔夜饅頭。
隔夜的饅頭又硬又酸,阿呆連一口水都沒有,對於一個每頓飯能吃兩大碗白飯的人來說,是很難以下咽的。
忽然這個時候,有人拍他的肩,問他∶“苦力你幹不幹?五個銅板一天。“
阿呆轉頭看著這個人,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因為他的喉嚨已被塞住。
他隻能點頭,不停的點頭,隨即大聲得咳了出來,咳得眼中閃著淚花,惹得對方哈哈大笑。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阿呆才能說出他心裏的感激,那是真心的感激。
因為這個人給的,並不僅是一份出力的差使,更是一個生存的機會。
阿呆總算能活下去了,生平第一次,他發現生存並不是人與生俱來的權力,也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
可笑的是,那個時候,這個人已經失去了生存的機會。
這個人叫王大牛,是這苦海鎮的原住民。
原住民就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苦海鎮的人,阿呆曾問過大牛:“大牛哥,你們為什麼不離開這兒?”
“為什麼要離開?”王大牛反問,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阿呆無語,是啊,為什麼離開?
他們住在這裏,自己看到是艱苦,而大牛看到的是歡樂,你不是他,怎麼可以幫他做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