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陵侯看來,自己這一生過得極其荒唐——
荒唐的出身,荒唐的血脈,荒唐的經曆。一個父不詳母□□的孩子,進入修真界才感覺獲得了新生。
然而再怎麼改頭換麵,卻改不掉他半身的魔血。當他的身份曝光,這魔血便成了原罪。
哪怕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生父,也從未做惡過。他原本最信任的人是攬月君,可最後攬月君和那些看客一樣,將他推入深淵。
隻有一個人。
隻有江陵風。
隻有江陵風願意信任他,包庇他,可是沒有任何用處了。
從前沒有任何用處,是因為江陵風對於整個修真界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現在沒有任何用處,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被九夜羅所殺。
攬月君竟然還敢到魔界找上門來,請求他告知七殺眼的下落。
他應當是憎恨攬月君的,畢竟朋友捅你一刀,遠比敵人的一刀更痛。
攬月君說:“七殺眼是從江陵風眼眶裏挖出來的。”
人界的存亡,與他有什麼幹係呢?
魔界的存亡,似乎也與他沒有什麼幹係。
寧陵侯是遊離在兩界之間的怪胎,他不屬於任何地方,也沒有任何地方屬於他。
他實在是覺得疲累又無趣。所以他對攬月君道:“七殺眼是界門的鑰匙……它自然就在界門之上。憫人渡橋,渡我不渡。”
這支六個人的隊伍事先都裝備了具有共鳴之力的法寶,而他們也都接收到同一條訊息:“退出魔界,前往憫渡橋。”
界門的兩邊到處都是交戰的魔族與修士。血與肉的戰場上充斥著麻木與冰冷的鮮血,讓所有在此地拚殺的人間修士膽寒。天邊遠遠轟鳴聲不歇,也許是大能所施放出來的法術聲音,也許是有更多的軍隊奔赴。
當他們終於回到接近界門的地方時,已經不知道一路上斬殺多少魔族,也分不清眼前的戰爭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告一段落。地麵始終在微微震顫,粉石激蕩,不眠不休。
寧陵侯說七殺眼就在界門上,但界門原本就是一個代稱,從憫渡橋延伸出來的廣袤古戰場都可以稱作是界門。
七殺眼究竟在哪裏?
攬月君看了蕭乘貘一眼:“憫人渡橋,渡我不渡。”
其他人都有些懵,但蕭乘貘問道:“七絕八厭陣?”
也隻有向鬼海魔君這樣歲數的人,才會知道憫渡橋名稱的由來。“憫人渡橋,渡我不渡”是據傳泰始界第一位飛升的渡劫修士,留下來的手書開篇第一句話。
而這本手書裏,記載的就是七絕八厭陣。這是早已失傳的陣法,哪怕現在修真界還有寥寥幾人認識這個陣法,也從來沒人知道它用什麼材料開啟,有什麼用。
高空縱覽全局,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是七絕八厭陣的陣心。攬月君將絕天鍾拋出,它開始在i半空中飛速旋轉,甚至帶起一片颶風。
喧囂喝喊之中,他們不斷地殺戮著靠近此地的魔族,而絕天鍾的正下方,有一道黑色的光衝天而起,與之遙相呼應。
七殺眼!
蕭乘貘立即拋出海心蓮,它的顏色逐漸褪盡,變得水晶透明。海心蓮卡在七殺眼與天絕鍾之間,三件寶物形成直線,強大的力量碰撞彙聚,四周都刮起了罡風。它們同為泰始遺物,卻好像完全不能融合,而是在互相撕咬。
古戰場的地表開始開裂,噴湧出熾熱的岩漿。遠看魔界地域,天空倒垂,紫色毒瘴從虛空注入。
魔界大陸,的確有正在垮塌的跡象!
關小昭在攬月君的示意下將三生石放在陣心,七殺眼從地底下騰空升起,與海心蓮、絕天鍾在半空中形成三角之勢。局勢並沒有半分緩解,卻是更加的劍拔弩張。
山崩地裂,雷光霹靂,洶湧不知從何而來的海水灌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