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嫣與尚天澤走下山時天已完全黑透了,大雨還在瓢潑。尚天澤的母親見他們回來,氣衝衝地衝過來白了殷雪嫣一眼拉著尚天澤回去了。殷雪嫣因心中擔心謝媛,也不做解釋,便匆匆地回家了。
醫館的大門敞著,殷雪嫣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去,卻呆若木雞地在院子裏再也邁不開腳步。正廳的門也大敞著,屋裏卻不止殷正豪夫婦和謝媛。
就在殷雪嫣進門的那一刻,那個披著黑色鬥篷的男人,用他手中的刀將殷正豪斃了命。謝媛卻站在他身邊,詭異而陰冷的笑著。
“就是她。我親耳聽到那個男人將刹鈺令交給了她!”謝媛見殷雪嫣進來便指著她道。殷雪嫣從驚嚇中緩過神來,踉蹌地朝陸夫人挪動腳步,那陸夫人乞求地看著殷雪嫣搖頭,撕心裂肺地喊道“快走,快走!”,殷雪嫣抬頭看那提刀的男人,他邁過殷正豪的屍體朝著她走來,陸夫人死死地抱住那男人的腳,哭喊著“嫣兒,快跑!”。殷雪嫣回過神來,轉身便跑,眼淚和冰冷的雨水混作一團,她沒有方向,也不知道要跑向哪裏。腦子裏唯一清醒記得的,是謝媛口中的刹鈺令,殷雪嫣將戴在脖間的玉石扯下來死死地攥在手中。殷雪嫣知道,她不能去找尚天澤,不能向任何人求救,她隻能盡自己所能,然後聽天由命。她本能地跑向的地方,竟是鳳嶽山的山洞,但是殷雪嫣很清楚,這裏馬上就會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然而她卻沒有一點害怕死亡的來臨。殷雪嫣想著,父母沒有了,恐怕年幼的弟弟也已遭了毒手,她還有什麼可害怕失去的,她已經沒有再可以失去的了。
山洞裏很黑,殷雪嫣憑著感覺找到了火石讓這裏亮堂一點,卻無意中發現了玉楓當日手中攜帶的劍,她將刹鈺令與劍穗上的玉佩調了包,然後將劍埋在了石床下麵。
雨聲依舊很大,卻掩不住入洞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不急不緩,不緊不慢。在雨裏泡了太久,加之親眼目睹了父親慘遭毒手,殷雪嫣哆嗦著坐在石床上,看著眼前這兩個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為什麼?”殷雪嫣痛恨地看著麵前笑容詭魅的謝媛,卻控製不住眼淚。她恨不得將撲上去將她撕得粉碎。
“為什麼?”謝媛陰陽怪氣道,“因為他們罪有因得!難道姐姐忘了當日為什麼出手相救,難道姐姐心裏對妹妹十年之久的愧疚當真就在這幾日煙消雲散了?”說著,謝媛走過來蹲在了殷雪嫣麵前。
“當年救你們母女於水深火熱的是父親,這些年許你安身立命的也是父親。你以為這些年他當真覺得我整日與尚澤天早出晚歸是為拜師學藝?你容貌雖有變化,左手臂的胎記卻是變不了的。當年的事,是妖道妖言惑眾,父親他雖得眾人敬重,卻如何以一己之力與眾人抗衡。”
“當年之事?”謝媛冷笑一聲,站起來,怒道,“他既憐憫我們母女身世可憐而出手相救,又為何在生死關頭被人言所畏,袖手旁觀?”謝媛字字珠璣,卻句句在理,竟讓殷雪嫣無言以對,因為當日她也是今日謝媛這樣的想法。
“不過,我倒是挺感謝他,也感謝你!”謝媛轉過身又蹲在殷雪嫣麵前,眼神裏沒有了剛才的殺氣,卻也再不是平日裏的楚楚溫柔。“若不是他給了我希望,又讓我嚐盡絕望,我怎會練就一副鐵石心腸,若不是你將我安排在這裏苟且偷生,我又怎會識得魑魅大人!”她起身背對著殷雪嫣,撐開雙臂,似在做一場豪邁的詠唱。
魑魅大人?難道他就是玉楓口中的魑魅?殷雪嫣認真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殺父仇人。
“你早就認得他?”殷雪嫣瞪著兩隻紅通通的眼睛看著謝媛問道。
“詫異嗎?哦對,既然姐姐想知道,那妹妹也不相瞞!我與魑魅大人四年前就已是合作夥伴,他答應我替我娘討回公道,作為回報,我將自己作為貢品獻給他,也幫他找尋新鮮的貢品!”說著,她轉過身看著殷雪嫣。謝媛說這些的時候顯得那麼淡定從容,與平日裏那個溫柔而懦弱的她,簡直十萬八千裏。卻是一向膽大的殷雪嫣,聽了她的這一翻話,渾身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