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岸嶸已氣的混身亂抖了起來,自摸著椅子才要坐,整個人忽而直挺挺往後倒去。趙和忙從後麵扶住了捏他牙關,貞書也忙將自己指頭放了進去給他咬著,急叫道:“爹!爹!”

她忍著手指了疼自身後摸了杯涼茶來給宋岸嶸灌了,又趙和拍著順了半天,宋岸嶸才漸漸緩過來,伸手指了貞書道:“你給我滾,敗壞家門的東西!”

貞書撲通一聲跪了道:“爹,他是個好人,是真心要娶我,我跟著他必會過的開心,您又何必……”

宋岸嶸顫抖了手指指定了貞書道:“你可知道閹人是什麼東西?他們連子孫根都沒有怎能結婚?”

他是氣極了,也不顧女兒臉麵便說出這樣的話來。

貞書見宋岸嶸氣的臉都變了色,跪爬了過來在宋岸嶸膝蓋上替他順著胸道:“爹,女兒是早失過身的,不在乎那些東西。”

那回五陵山中的事情,宋岸嶸雖也有猜測,卻也一直深信貞書所言。如今聽她這樣直白的說來,更加又痛又氣,痛自己懶於上京害她在五陵山中失了身,又氣她因此而自輕自賤,竟要嫁給一個不能行事的太監。順手捏了茶杯便遠遠扔到地上,砸的哐啷啷亂響著。

後麵小樓上因貞書一直未歸,蘇氏本也懸著心,這回聽得外間鋪子裏吵吵鬧鬧,忙忙的與貞秀貞怡兩個也跑上來。蘇氏見貞書跪著宋岸嶸又在發怒,問趙和道:“她叔,這又是怎麼了?”

趙和不好再參與他家家事,亦想要躲著給貞書留麵,轉身往後去了。宋岸嶸指著貞書道:“她瘋了,竟要嫁個太監。”

蘇氏聽了這話慌的拿手帕捂了嘴左右四看,想宋岸嶸也怪不到她身上,心內頓時一鬆,暗道你教的女兒也不比我教的好到那裏去。又一想前些日子蘇姑奶奶所言那些話,暗道那老貨不知那裏打聽的消息,自己女兒的事情竟比自己清楚。

隻是想來想去,貞書畢竟是她自己的女兒,要是真嫁了太監丟人抬不起頭的仍是她自己。蘇氏想到此不禁哭著拍了大腿道:“你兩個妹妹還未嫁人,若你嫁了個太監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們如何能發嫁得出去?”

貞書低著頭道:“我也想好了,我隻與他悄悄的成親,從此就搬出去到他府中去住,至少貞秀和貞怡未出嫁之前,我皆與大姐姐一樣躲著人也就行了。”

宋岸嶸氣的拍了桌子道:“一個二個皆躲著人,我生你們來就是為了要叫你們這樣自輕自賤不自愛的嗎?貞媛還罷了,她原也不懂事。可你了?我自幼可有缺過你什麼?你想要讀什麼書,隻要想要,縣城沒有我就翻五陵山去文縣縣城,沒有就上曆縣縣城,那一回缺過你?”

他氣的撕心裂肺道:“我把你給慣壞了,慣出你個偏邪的性子來,今日我不打死你,我就自己了斷在這裏算了……”

宋岸嶸左右尋著,自遠處一張大案上撿了塊鎮石來遠遠的就要往貞書頭上砸。蘇氏與貞秀幾個皆嚇的往邊上避著,貞書也不閃躲,跪在地上頭揚的高高的等著。她知道父親宋岸嶸肯定要鬧,也肯定會生氣,她唯怕他像貞媛的事一樣悶在心裏將自己憋壞。若他鬧出來,將氣發在自己身上,於他自己身體無礙的話,倒也沒什麼。反正要嫁給一個太監已是天底下最難的事,為此而受些肌膚疼痛她也能忍得過。

眼看宋岸嶸的鎮石飛了過來,終是趙和看不過眼又回來撈手擋了,叫那鎮石飛到了遠處。宋岸嶸平生最疼這個女兒,也深知她脾氣最倔不肯聽人勸告,隻是今日若不打得她回轉,隻怕明日真嫁個太監要一輩子後悔,遂也顧不得多了,掙開了趙和過來自貞書後心上狠狠踢了一腳,踢的貞書猛一下趴在地上,竟如被重石砸過一樣疼的幾乎暈死過去。

蘇氏方才見宋岸嶸飛鎮石,以為他總不過虛張聲勢,總會偏些準頭。這回這一腳卻是實打實的,氣的上前一把將宋岸嶸撲了道:“你若要打死她,先打死我算了。不過是她說要成親,人家又還未來提親,再則,來了咱們還有個願意不願意,你好好的往死裏打她作什麼?”

說著叫了貞秀道:“你是死的嗎?不來扶扶她?”

貞秀踮著小腳走了過來,伸了袖子給貞書道:“起來吧。”

貞書早緩過了痛氣,自己爬了起來道:“爹,娘,我先回屋了。”

她也不扶樓梯,自己撐著一步步下了樓梯進了內間過到天井,再進了小樓一樓,然後往上慢慢爬著。貞秀幾步趕了上來伸手欲要扶,貞書甩了她的手仍自己往上一步步走著,就見貞秀快走幾步超了她站在上麵冷笑道:“確實咱們都一樣,誰也不該笑誰。可是二姐姐也太厲害了些,什麼事上都要叫我們大吃一驚。說實話,太監那下麵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

貞書見她居高臨下在樓梯上斜眺了眼望著自己,又聽她問太監下麵沒有什麼的話,氣的才要張嘴,喉頭一股腥甜的熱浪就要往上湧。況且囡囡新雇的奶媽抱著囡囡也在樓梯上看著,她不好發作怕嚇著孩子,忙閉嘴吞了,拿手狠狠指著貞秀回了自己屋子,將門反插上之後才取了一疊厚帕子過來張嘴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