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逸塵道:“我並沒有棄你,我仍願意替你維持這份顏麵,但你不該傷了陛下。如今他性命垂危,你可曾想過若杜武棄你,扶平王上位,你又該如何自處?”
聖人道:“他不會扶平王的,平王若能叫他玩於股掌,當初就不會年級輕輕自請出京。”
玉逸塵扶她從到軟榻上,替她墊好肩背輕輕揉著膝蓋,問道:“可還會疼?”
聖人搖頭:“不會。隻是膝間有些酸痛,也是老毛病了。”
從太子妃到皇後,一年四時有許多祭祀大典,她皆親力親為。承豐帝去時正值春風肆掠之際,她麻衣白孝跪在大殿外幾個時辰落下了風寒,到如今膝間還有酸痛。玉逸塵輕輕替她揉著膝蓋道:“若陛下醒來,咱們就此揭過這一層,你仍是聖人,我來收拾這剩下的局麵,可好?”
聖人搖頭道:“不好。不得陛下垂憐,是他擁有的太多也習慣於索取,我沒有那個能力叫他一心向著我一人。可你不同,你本是愛我的,你所有的溫柔也該隻給予我一人。若你不再望著我,這深宮寂寞,我守著又有何意義。”
玉逸塵仍替她輕揉著膝蓋,柔聲道:“男子的愛本就是索取,將女子當成信仰,要從她身上索取答案,索取過後信仰消失,就會重新去尋找信仰。而女子的愛是山崩海嘯,是將骨血運作於天地的滋養。男子叫女子滋養著,去尋求新鮮的血液。你若想尋求男子之愛,於我這裏是尋不到的。我失了□□,本就不是個完整的男人,也因此而失了尋求信仰的動機與欲望,因而才會憐惜女子的柔情,這憐惜於你來說,跟一份同性親情相差不少,你不過是站的太高太過寂寞,才放不下這份執念,你可知?
我能給你的,每個太監都能給你,不過是你沒有學會接受而已。”
聖人搖頭道:“不是。我不愛叫那些閹人碰我,他們臉上浮著世儈身上帶著俗氣,在他們手中,我仿如一件俗不可奈的金器。可你不同,在你手中,我覺得自己像一件稀世少有的珍寶。”
玉逸塵笑道:“你本就是我的珍寶,是我從三千繡女中一眼相中了你,叫你成東宮太子妃,一路走到聖人的位置上。你本是塊璞玉,要經打磨才能生出光彩來。如今你已光彩四綻執掌後宮,陛下才是生息你的沃土,你卻下手害他。”
聖人冷笑:“若我是你的珍寶,她又是什麼?我叫人去遠遠瞧過她,不過是個粗俗的鄉野女子而已,聽聞她還曾在東市上當眾說要嫁給你,踢一個男子的□□。這樣粗俗的鄉野女子你竟也愛?”
玉逸塵道:“她是我殘缺了身體之後,唯一尋到的信仰,她亦能滋養我,所以我愛她。”
聖人長歎一聲道:“我以為你愛我。可照你的意思來說,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玉逸塵道:“當你坐在今日這個位置上,就不該再去尋求一份淺薄的,衝昏了頭腦的愛戀。”
聖上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夾出兩道淚珠滾落:“你當初就不該招惹我,不該選我進東宮,不該叫我做這個皇後。你招惹了,又要棄之,我豈能遂你的意?”
說到底,她之所以投靠杜武,也不過是為了叫玉逸塵能另眼相看,能叫他害怕,從此斷了宮外的往來一心隻守著她。他一手將她送上這個位置,今日她要親手斬了他的退路,叫他退無可退。
玉逸塵起身道:“我扶你去用早膳。”
聖人知道他已是要走的意思,恨恨道:“今日政事堂中,杜武攜諸位大臣正在討論要撤了你督察院督察使的事情。你不覺得好奇,不想去看看?”
玉逸塵道:“我須得先去福寄殿,看看禦醫們會診的結果。若你能告訴我你給陛下下了什麼藥叫他昏睡,能叫我有個方向去對症下藥,就更好了。”
所以,他一年多未曾踏足延福宮,來了說這麼多好話,其實還是為了要救李旭澤。
聖人終是不忍,輕聲道:“聽聞平王已在路上,若你還想逃得一線生計,就該好好用用威武將軍這個名號。”
她雖投誠了杜武,卻還想他有一線生計,至少是能逃出生天。
玉逸塵複又轉回來,溫溫笑道:“雖威武將軍名號聽著響,也不過是個督軍而已。隻怕今日這威武將軍的名號一並也要叫杜武撤掉。陛下還有喘息,我就不能棄他而去。你也快去用些早膳,須知就算果真要殺了我,你也得先吃飽飯有力氣才能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