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府就娶了竇明鸞,當夜圓了洞房。
這年五月間,貞書生得一個圓乎乎胖登登的小子。她到產前仍是細挑身材,肚子也不是格外大,生的孩子卻十分紮實。
杜武既然勞神費力幹掉了專權的宦官玉逸塵,又平王在涼州不肯出麵,便開始名正言順攝政。
杜禹替兒子小魚辦百歲宴的時候,杜禹有意要顯擺自己的兒子比他爹的兒子更聽話更漂亮些,八月初的天氣裏把個光著屁股隻係個肚兜的小魚抱到了杜武跟前。小魚小腿粗壯混身有力,哭起來都比別的孩子更響些。
杜武見兒子如今漸漸也收斂當初的不羈狂放,穿上官服倒也跟個大人一樣,比之自己年輕的時候雖然深沉不足,也算是個英武帥氣的美男子。不忍拂他好意,接過來裝個樣子抱在懷中,誰知這小魚見了個蓄胡子的老頭,雙腿一蹬小手一抓,揪住他爺爺的胡子就再也不肯鬆開。杜武行動身後自然跟著一大匹人,一大群文官武丞們都叫這無畏的初生牛犢子嚇的臉色大變。杜武卻抱著小魚哈哈大笑道:“真是我杜某的孫子,有膽識。”
既他都這樣說,大家自然附合高捧,說這孩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前途無可限量等。
杜武抱了孩子淡淡一笑道:“他有我這樣的爺爺,再差能差到那裏去?”
人常言幺兒子,大孫子。就是說於一個人來說,平生便有諸多子孫,最寵愛的也莫過於最小的兒子和最大的孫子。杜武與杜禹一生不對付,但隻一眼就疼愛上了這個胖乎乎的大孫子。
因貞書如今獨住在川字巷,杜禹千哄萬哄終於以將來必定帶貞書去涼州為籌碼,才哄得貞書點頭答應住進國公府。
進國公府後,因有竇明鸞為正妻,她又是個不願作妾的,也隻能這樣沒名沒分的自己帶著小魚一處小院獨過著。
杜武即喜愛小魚,回家書房裏與朝臣商議要事時也要帶在身邊,慣得一身爬高踩地揪人胡子的壞毛病,杜武非但不以為然,還要主動慫勇小魚去揪那些大臣們的胡子。
他管教兒子太過嚴厲,到了孫子這裏卻成了無限度的溺愛。
貞書在國公府呆了一年多憋悶時常哀歎,杜禹又何嚐不是。兩人偶爾相見,眼瞅著兒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也是相對愁眉,恰此時韃子逼近涼州一帶,杜禹經不住貞書的從促便重提再回涼州之事。
杜武初時不應,架不住兒子整日在身邊聒燥,恰楊氏為了能叫杜武分些寵愛出來,三十上下的年級又懷得一胎。亦幫著杜禹說了一車好話,杜武也隻得長歎著放手,叫兒子仍回涼州去。
如今還不是叫他抉擇忠君忠父的時候,畢竟是他血脈裏生出的兒子,不怕將來他會倒打一耙。
竇明鸞與杜禹一年多雖也舉案齊眉,如今膝下卻還無有所出,是以杜禹臨走時一妻一妾一個大胖小子倒是羨煞旁人的風光。
收拾行禮這日,一歲多的杜小魚不知從那裏翻出隻木頭簪子來抱在懷中亂啃。貞書見他啃的口水直流,自手裏奪了過來道:“什麼東西,你也不嫌髒?”
奶媽猶自辯解道:“瞧著幹幹淨淨,況大公子鬧的厲害,老身也不敢狠奪。”
貞書勸那奶媽道:“這東西本是頭飾,髒不說,若他跑動時摔倒戳傷了才叫險,往後千萬不可給他。”
奶媽訕訕的應了,抱著杜小魚出了屋子。
貞書坐在地上摩梭著簪子,細瞧簪尾有條裂縫,初時還以為是孩子咬的,撥弄了一下,原來這簪尾竟是個螺旋的擰口,順手擰著擰著就開了。因其工藝精巧細致,況自兩年多前別了玉逸塵,她也再未動過這東西,是以一直都未發現。
她擰開了簪尾,自內裏抽出一張卷的緊緊的細薄皮子來,攤開來,上麵畫著一張地形圖。雖文字是異體她不能識,卻也依稀猜得這是何物。皮子中夾著一張紙,貞書捂了唇攤開來看,便見上麵寫著:
貞書,我的小掌櫃
我不希望你發現這個秘密,卻又怕你終會發現,所以非得要留句話給你。
這便是我用徽縣一縣的焦土所換來的那樣東西,我祖輩的脈絡裏最後的殘存。
若你發現,願要轉贈予誰,都是你的自願。
我仍希望你在不經意中掉丟掉這簪子,恰如我一顆深愛你,卻永不需要回應的心,理當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