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乖巧的,吹綠了皇城裏的每一個角落,吹紅了花園裏的每一朵鮮花。
吹的人們紛紛脫去厚實的棉衣,換上單薄的夏衣。可他似乎並不友善,把溫暖的感覺又漸漸的收回,得意的笑看人們穿上了厚實的秋衣,乃至冬衣。
風還是個淘氣的頑童,時常吹著口哨貫穿在每一個角落。引來了亮晶晶的小雪花從天而降,給中南海的湖麵撒上了一層厚厚的銀沙。
一八九九年,勤政殿,慈禧坐在殿內,看著手中的奏折,問:“湖麵是不是又結冰了?”瞟了一眼李蓮英,又道:“把他看好了,不能再出現上年出逃之事。他要是出了宮,一定會去找洋人幫忙。洋人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他向來和洋人關係不錯。”
李蓮英嗬嗬笑了笑,低聲道:“老佛爺放心,自從上年除夕那回,老奴便在瀛台周圍增加了侍衛,皇上插翅難飛。今年從第一天下雪,老奴就讓他們看著,隻要湖麵上有一點冰,便給鑿了。”
慈禧放下手中的奏折,拿起一旁的煙袋子,道:“哀家留他一條命,就是給婉貞一個交代。若是他還想要逃出去,哀家便送他去見婉貞。一年多了,不僅不知悔改,竟然還想著和哀家作對。”
李蓮英道:“老佛爺,瑞郡王家的小公子年下就十五歲了,也是老佛爺一直看著長大的。如今皇上病重,總是做些瘋事,膝下又無人繼承大統,是時候該對外宣布了。”
慈禧吐了一口煙,歎道:“溥儁那孩子,說實在的,哀家並不喜歡他。但是如今除了他,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停了一下,瞟著李蓮英,又道:“他的阿瑪有野心,雖隻是個郡王,但是胃口可不小。”
李蓮英笑道:“瑞郡王雖然有野心,但是依老奴看他沒有那能耐。這麼多年,在朝中也沒做出什麼大事,隻不過趕巧生了一個適合繼承大統的兒子。他以為能像醇親王那樣,成為老佛爺的左膀右臂呢!”
對於載漪,慈禧有些不看好,確實如李蓮英所說,他隻是趕巧生了個兒子而已。
慈禧道:“去把瑞郡王和溥儁叫來,哀家想好了,本月二十四替皇上下旨,立溥儁為大阿哥。”
瑞郡王帶著溥儁見了慈禧之後,他們商議為使廢載湉名正言順,便聯合榮祿、剛毅、崇綺、啟秀等人在宮廷內外大造流言,說載湉體弱多病,不能育有皇嗣。
於是舉國上下載湉不能生育而且病重的消息,又是滿天飛。不明事由的百姓們皆認為載湉不能視事,朝野上下頓時議論紛紛。
這樣的流言自然也飛入了涵元殿和冷宮,他們皆明白這是慈禧的陰謀。同樣,他們也擔心,一旦慈禧的陰謀達成,那麼她下一步可能就是滅口。
可是鈺舒這幾日無法去瀛台,她知道慈禧正讓宮人們在鑿冰,不論白天還是黑夜,湖麵上都會有人看守。
而載湉隻是淡淡的看著手中的書,他清楚慈禧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但是他相信她做不到,他雖然被軟禁,但是曾經和他站在一起的大臣們,不會那麼輕易讓她得逞。
維新派的大臣那麼多,他相信他們。所以,即使他內心壓抑,無人訴說,也隻是淡淡的冷笑一聲。靜等著慈禧來請他上朝,至少,在他未被廢之前,他還是皇帝。
遠在邊疆的誌淩聽到這樣的流言之後,找來張蔭桓,與他商議。二人當即電報聯絡康有為,又聯絡上海的各界維新派。他們商議,若是慈禧有廢帝的打算,就聯名罷工反對。
另一邊的慈禧正召集王公大臣會議,密謀以載湉的名義發布上諭,立裁漪之子溥儁為大阿哥,並決定在新年的第一日舉行載湉的退位儀式。
臘月二十四,載湉被慈禧“請”至乾清宮上朝,其主要目的是慈禧讓載湉頒布諭旨。
載湉雖不以為然,卻也無法抵抗,隻能任由他們擺布。他怔怔的走進乾清宮,熟悉的大殿,久違的龍椅,還有殿下站滿的文武百官。幾百個日日夜夜,他終於又一次回到大殿。
隻可惜,這次他不是隨意而來,而是被迫而來。其實,他想念大殿,想念這把做了二十多年的龍椅。他緩緩的走向龍椅,瞟了一眼殿下的大臣,麵無表情的坐下,淡淡的看著某個角落。
眾臣時隔一年之多未見載湉,突然見他臨朝,有些大臣便詢問載湉的身體如何。禦史高燮曾更是詢問慈禧,是否今日之後皇上就可以正常上朝了。
然而載湉隻是坐在龍椅上苦笑,並不願答話。慈禧亦如載湉一樣,笑而不答。
李蓮英手舉聖旨,高聲唱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以衝齡入承大統,仰承皇太後垂簾聽政,殷勤教誨,鋸細無遺。迨親政後,複際時難,亟宜振奮圖誌,敬報慈恩,即以仰副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
“乃自上年以來,氣體違和,庶政殷繁,時虞叢脞。惟念宗社至重,是已籲懇皇太後訓政一年有餘。朕躬總未康複,郊壇宗社諸大祀弗克親行,值茲時事艱難,仰見深宮宵旰憂勞,不遑暇逸,撫躬循省,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