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歸位
第二天一大早，金豆豆留下大個子照看生意，然後帶著剛子和周山回石磨房村。兩個小時以後他們找到了郭老頭。他獨自一人住在一個破敗的土房子土院牆的小院裏。
金豆豆他們進院門時，他正佝僂著身體在房簷下一個泥巴做的灶上燒火做飯。
“您是郭伯伯吧？”
金豆豆問了兩遍，老頭才轉過身，看了一會兒，張開沒有牙齒的嘴巴大聲說：“你們是誰？找我做啥？”
“我是公安局的。”金豆豆大聲說，“找你是要請回劉麥香的遺骨。”
郭老頭聽說來人是公安局的，渾身抖了一下，又聽說要劉麥香的屍骨，抖得更厲害了，不過嘴上卻說：“你說的啥？我聽不懂。”
金豆豆看見他一副要摔倒的樣子，走過去攙他坐下，說：“我們都查清楚了，您老就交出來吧！”
“我不認識劉麥香，更沒有啥遺骨。”郭老頭說著，留著稀稀拉拉白胡子的下巴一歪一歪要掉下來似的。
金豆豆進他黑咕隆咚屋子裏找了個凳子出來，坐在他對麵，對著看了他一會兒說：“幾十年前，你還年輕的時候，喜歡上了你村裏一個叫劉麥香的姑娘。沒想到在你們快要訂婚的時候，劉麥香被一個叫金板磚的男人給搶走了。你心裏放不下她，所以一輩子沒有娶妻生子。後來你聽說劉麥香去世了，就去了她所在的F市，找到她的墳地，並在附近租了個房子住了下來。然後經常晚上一個人守在她的墳前，和她說話，說你這麼多年怎麼過來的，怎麼放不下她。這樣過了幾年，有一天晚上你發現他墳地被人刨過。天黑，你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第二天一大早去查看。後來你發現六方山根一塊大石頭邊也被人刨過，於是你等到晚上就去刨那個地方，結果在拋開的坑裏發現一個黑色塑料袋，裏麵裝著一副遺骨，你想著是劉麥香的，就把她取出來又把坑填上。回到住的地方天剛亮，你換了衣服，洗了手臉，把劉麥香的遺骨裹在鋪蓋卷裏，然後就退了房子回到了村裏。”
聽坐在對麵的這個人講故事一樣講述自己的事情，郭老頭驚訝地嘴巴張得大大，久久閉不上。
“我說的對不對？”金豆豆嚴厲地逼問。
兩行渾濁的眼淚從郭老頭老眼裏流了出來。
“交出來吧！不然就抓你去坐牢。以你現在的身子骨恐怕要死在牢房裏，到時你也沒有兒女，你的屍骨會被隨便埋在亂墳崗子上。”
郭老頭不說話，隻是任由老淚橫流。
金豆豆歎了一口氣，又說：“您老活了這麼大年紀，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終究不會是你的。”
郭老頭又流了一會兒眼淚，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到院子邊掀起了一塊木板，下麵露出一個洞口。
“在下麵？”金豆豆望著大概兩米深的洞問。
郭老頭點點頭。
金豆豆脫去外套讓周山拿著，然後準備下到洞裏去。
“我下吧？”剛子說。
金豆豆攔住他，蹲下身兩手撐著洞沿，跳了進去。
洞底比洞口寬大兩倍有餘，金豆豆看見靠院子裏邊的洞壁上有一個橫著的洞口，不過是被磚頭砌著的。
“剛子，找個撬棍。有手電了也拿一個。”他仰頭對在上麵洞口張望的剛子說。
剛子找來遞給洞底的金豆豆。他接過來放到身邊，跪下說：“媽，您別怕，兒子接您回家。”然後撬開磚牆，彎腰用手電往洞裏照去，看見裏麵有一個寬敞的大洞。大洞中央有一個四麵挖空的土平台，上麵鋪著一床已經黴爛了的被褥。
“把我衣服扔下來。”
周山把衣服扔下去，金豆豆接住，彎腰進了洞裏，爬在土台前磕了三個響頭，流著淚說：“媽，讓您受驚了。兒子這就接您回去，我爸等著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