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極度憂慮
周麗敲了半天門,門才被輕輕打開一道縫隙。周麗透過縫隙望過去,黑暗裏是一雙警惕的眼睛,還有半張女人蒼白而憔悴的臉。
周麗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姐,是我!
門被推開一半,周麗側身跨到門裏。而 被她喚做姐姐的女人又在門口張望了一下,方才從身後帶上門。其實外麵什麼也沒有,但仿佛隻有張望過後她才放心。
兩個女人是姊妹倆,剛進門的是妹妹周麗,而屋內的女主人是姐姐周潔。
進屋後,姊妹倆對視了兩眼。周麗說:姐,你怎麼不上班?還有,你沒休息好嗎?怎麼這麼憔悴?
周潔沒理會妹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最好在咱家弄,可我擔心爸媽知道了擔心我。而在我這裏弄的壞處是,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突然回來啊!被撞見可不好!
周麗有些糊塗也有些吃驚:姐姐你說什麼啊?
我說你姐夫。
我姐夫怎麼呢?
他可能,不,是一定有外遇了。周潔說這話時表情很古怪。她應該是很悲戚的樣子,但看上去又很神經質、很神秘兮兮的。
你瞎想吧,我姐夫那人,你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出軌啊!再說,你自己都說過,除了你,沒有哪個女人會看上他。
男人啊,你稍微放鬆下警惕他就出軌。我可不是瞎想,我現在就在找證據。
說著,周潔把周麗拉到電腦前。周潔指著電腦屏幕說:你看,這是他的通話清單、短信清單。
姐,你還真查啊!你又能查到什麼?恐怕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吧!再說,你以前不也說嗎?夫妻之間應該相互信任。
我說過這種話嗎?我說過嗎?我怎麼會說這種話。哎,你扯哪去呢。哎,你看,你看,我整理了一個通話清單。說著,周潔打開了桌麵上的一個電子表格。那裏列了一些電話號碼。
周潔向妹妹解釋她會針對通話清單上的號碼逐一核對,有懷疑的就列到電子表格上。
周麗想到一個問題:我姐夫的通話清單你怎麼能看到?你猜到的密碼?
周潔一撇嘴:不,他告訴我的。
周麗就又歎了口氣:姐姐,這說明姐夫他心胸坦蕩。他肯定沒有外遇啦!
周潔又一撇嘴:這就是他高明之處。我向他要,他能不給嗎?他不給就說明他心中有鬼。
周麗說你就這麼要?明擺著是對他不信任嘛!
周潔說當然不是明說的,我隻說他工作忙,我幫他改下套餐,需要他的密碼。就這樣!
周麗說我總覺得你這樣做不好,換了我,除非事情發生在眼前,除非捉奸在床,我寧可裝聾作啞。
周潔說沒結婚的女人都你這樣,結婚後的女人都我這樣。現在幾乎沒哪個男人敢明目張膽地在老婆麵前曝光自己的奸情。所以,你想捉奸在床幾乎沒有門。證據如果你不去找,就永遠也不會有。算了,又扯遠了。周麗,你要幫我個忙。
姐姐,要我做什麼,你說吧!
周潔說我忙不過來,他的電話太多了。我這樣來安排,我來整理通話清單,我這有從他單位找的單位同事的通訊錄,還有些我們共同的朋友的通訊錄,我把這些人的電話先摘出來,剩下的就是需要你打電話試探出對方的身份。這種事情,除了找親姊妹你來做,別的人都不合適。
啊?!
放心吧,我弄了個新手機卡,對方不會知道你是誰。你呢,電話打過去,如果對方是男的接聽,你就說對不起打錯了。如果是個女人,就想辦法套出對方的身份來。
啊?!男人好說,女人這個,不事先想好怎麼說啊!
周潔說我還真沒想好,我還真沒想好!那咱們一起想想。
要不我說是姐夫的同事,找他有急事,但找不到他?
也行,周潔說。兩人隨即行動起來。
周麗打的前三個電話對方都是男人。周麗說了聲對不起打錯了就掛斷了電話。而周潔需要做的就是在通話清單上把這幾個號碼找到,然後全部劃掉。
第四個電話是女人,不過對方一上來就說這裏是XXX票務中心,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您?
這倒給姊妹倆一個提醒,有很多窗口單位啊,有的有800、400、或9字頭的電話,那樣好區分,而有的單位很小,有可能留的就是個業務員的手機號碼。不過,這些單位的習慣是一上來會自報家門。這樣,兩姐妹的篩選工作又提供了方便。
第五個電話是一個女人接的,但不是一個客服人員。對方問誰呀?
周麗 愣了一下,忙把想好的詞說了出來:請問你知道王賓在哪嗎?王賓就是周潔的老公周麗的姐夫。
王賓?你是誰?電話那頭的女人問。
周麗說我是他同事,我有急事找他。
不知道!對方扣死了電話。
姊妹倆麵麵相覷。這個女人的電話號碼後麵被打上了一個問號。
畢竟是姐妹,兩人配合默契,電話一個個打過去。打過的電話中有40%對方是男人;有40%屬於商業服務方麵的電話;有10%對方不接聽;剩下的10%對方是陌生的、並不友好的女人,而且基本問不出她們的身份。她們的電話號碼後麵被打上了問號。
中午王賓不回來吃飯,有時候晚上也不回來,他應酬多。
姊妹倆中午隨便對付了一頓,下午繼續這項枯燥的工作。到下午五點的時候,這項浩大的工程也隻完成了一小部分。姊妹倆要收工了,因為王賓要回家吃飯。
周潔的意思,明天周麗還要繼續幫忙。周麗很為難,今天她也是請假出來的。況且,她認為姐姐此舉實在是小題大做。
但禁不住姐姐央求,周麗答應一有空就繼續打那些電話。
傍晚的時候,姊妹倆手忙腳亂地準備好了一桌飯菜。然後,周潔又連忙跑去整妝。她還不時問妹妹:我的眼圈是不是有點黑?
周麗說還好啊!
周潔歎了口氣說:不太自信呢!
然後,她衝著鏡子硬擠出一臉微笑。又問妹妹:是不是笑得不太自然?
周麗說:挺好的!
周潔又去換了身衣服,覺得不合適,又去換了一身。
周麗說:別折騰了,又不是去相親!
周潔說:我隻是不想讓他看出來!
剛換好衣服周潔又驚呼一聲:筆記本還沒收了。她趕緊跑到書房,關閉筆記本,她嫌筆記本關得太慢,索性強行關機。
做完這一切,正好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接著門開了,王賓夾著公文包邁步走了進來。
周潔像一隻小鳥一樣歡快地迎上去:老公,你回來了啊!
先擁抱一下,又在王賓的臉上親了一口,接過公文包放在門口的櫃子上,又給王賓遞過拖鞋。
王賓的表現很自然,老婆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這時,周麗過來跟姐夫打招呼。
王賓點點頭:你今天有空過來啊?
周麗說今天正好在附近辦事,過來蹭頓飯吃。
趁王賓去衛生間的功夫,周麗問姐姐:你看我姐夫多正經一個人啊!
周潔說:男人啊,你不懂的!接著她又問妹妹:我剛才表現好嗎?
好啊,換了我,我可做不出來。簡直就是<潛伏>。
沒辦法的事情,都是被逼出來的。
王賓出來,三人圍坐在桌前吃飯。先是王賓講自己單位的事情。接著王賓問老婆單位的事情。
周潔一天沒去工作,隻好說沒什麼,還是老樣子。
王賓又問周麗工作的情況。
周麗隨口說了說。
王賓說你剛到這單位不久,是新人,凡事小心謹慎。
周麗說我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可有些人一看就不善。你不去招惹他,他也會來招惹你。煩死了。
王賓笑笑說這是下馬威,就是想拿你一把。
周麗說那怎麼辦?我最討厭人際鬥爭了。
王賓說你要知道,如果沒有人際鬥爭的地方,那一定是個清水衙門。但凡有點油水的地方,一定也是人際鬥爭最尖銳的地方。
周麗說:那我還是逃吧,我玩不過他們。
王賓說:也不盡然,你要學會合理利用矛盾。一個單位有人際鬥爭,至少會分為兩派。對於新人而言,你一定要站隊,也就是站到某一派裏去。這樣,別的派別的人要整你時,你自己派別的人就會幫助你。
啊?不站隊不行嗎?
不站隊就會很慘,兩邊的人都會整你!
啊?真沒意思!
王賓說不難的,這個隻要用心揣摩其實很簡單的。
周麗說我學不來。
王賓說:有時間我教你!
周潔插嘴說:一個姑娘家,學什麼不好,非要學玩陰謀詭計嗎?你想教教我算了。
王賓微笑道:老婆,我看你不用教吧!
周潔一愣,說:我嘛,就是一笨女人!
王賓莞爾一笑:我看中的老婆,能笨嗎?
周潔做嬌嗔狀:你呀,就是哄哄我!
兩人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很快就閑扯到別的話題。
晚飯後,又 待了一段時間,周麗告辭。
第二天早上,周潔給周麗打電話,讓她繼續查那些不明電話。周麗說好吧,姐姐,我抽空給你查吧!
周麗工作雖然不是很忙,但也不是閑人。而且她這種電話打得莫名其妙,被坐在旁邊隔斷的同事聽見可不好。她隻能跑到走廊上去打。打個電話出去十來分鍾可以理解,去上個把小時,就會有人去領導那打小報告了。而十來分鍾,又能查幾個電話?
下午周潔再來查問進展情況,周麗告訴姐姐沒什麼進展。
這種狀況又持續了幾天,反倒是姐姐周潔進展比妹妹快,但也僅是查的多而已,卻沒有實質性地查到什麼。
這天晚上公司有應酬活動,經理叫著周麗一起去。周麗本來很怵這種活動,特別害怕跟領導在一桌上。去了才發現,客戶那邊也有蝦米,她負責陪蝦米,這讓她很高興。這樣會吃得很隨意,可以充分體會吃飯的快樂。但好景不長,飯吃到一半,經理過來讓她去隔壁房間。
周麗很緊張,跟經理說我不會喝酒啊,要不我敬茶吧!
經理說讓你過去就過去,廢什麼話!
周麗來到隔壁,見公司的姚總坐在主人位的正席上,而他旁邊客人位上坐的竟然是姐夫王賓。這讓周麗感到糊塗,姐夫來這 幹嗎?
姚總衝周麗招招手:過來過來坐這邊吧!
馬上就有人給周麗騰出一個位置。
姚總說:小周,你這個保密工作做得好啊!你怎麼不說你是王主任的妹妹呢?
周麗不知怎麼回答,隻尷尬地笑笑,心裏想這個跟我有關係嗎?
然後姚總問了問周麗現在的崗位。然後回頭對周麗的經理說:我看小周的工作還需要調整一下,現在做這種打雜的工作也太屈才了。
周麗的經理忙說好的好的!
姚總以及經理的這番表態,反倒讓周麗如坐針氈。
還好,也就一個小時,酒席結束了。
散席的時候,王賓過來對周麗說我捎你吧!
姐夫的要求,順理成章,為什麼拒絕?想都不要想。
在車上,周麗問:姐夫你怎麼會在這?
王賓說臨時把我叫來的。說來話長了。不過嚴格說,你們公司的業務 恨我們單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換句話說,你們公司求著我們單位的時候多著呢。你也是,到這家公司也有不短的時間了,主營業務是什麼,跟哪些機構打交道都搞不清楚。
周麗歎了口氣說:我不是在那打雜嗎?業務從來不讓我插手。
王賓說:我已經跟你們姚總說了,以後應該會好點的。總之,在你們這種單位,不從事主流業務工作是沒有前途的。
恩,謝謝你,姐夫。
謝什麼,你是我妹妹啊,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對了,你現在收入也不高,錢夠花嗎?
夠了!謝謝姐夫。
嗬嗬,你也別客氣。我覺得女孩子嘛,花錢的時候總比男孩多,但凡一件像樣的衣服就要上千,還要買化妝品,還要租房子,這些都刨掉,你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恩,姐夫你真細心。不過,衣服、化妝品也不是每月都要買的。而且,我辦了信用卡,實在手頭緊的時候,還可以刷卡。到時候,按最低還款額還就是了。
啊?!那個叫什麼?卡奴?你可別幹這個。信用卡利率很高的,並不合算。我不是說了嗎?你要是真需要錢,從我和你姐姐這拿,你姐姐很照顧你的,她肯定不會說什麼。我這也可以。隨你。
周麗覺得姐夫的話很溫暖。
她答應隻要需要她一定不客氣。
說著說著就到了周麗租住地。要下車的時候,周麗突然覺得有必要跟姐夫說說。但是她欲言又止。
王賓說你到了怎麼還不下車?
周麗吞吞吐吐:姐夫,我姐姐她?
你姐姐怎麼呢?有話直說吧!
我姐姐她?怎麼說呢!
直說啊!
你不覺得我姐姐有時候比較小心眼嗎?
是啊,知道啊,她一直這樣!
而且……
而且什麼?
她可能對你的交往比較敏感!
哦,是的,做老婆的都這樣!
可是我姐姐,怎麼說呢?她不是一般的敏感。比如….
比如什麼?
比如你的女同事給你打電話,她或者就會有想法!
嗬嗬,你原來說這個,你是說她查我通訊記錄的事情吧?
啊,這回周麗大大的吃驚了:姐夫,你原來都知道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你姐姐是我老婆啊,知妻莫如夫,在一起這麼些年了,太了解她了。再說,你應該知道,現在電信公司都提供這種服務,隻要網上查通訊記錄,立刻你的手機就會收到提示短信。所以這些天你姐姐查我的記錄我是很清楚的。
啊,周麗想姐姐搞這麼神秘莫測,結果一切都在姐夫的掌握之中,悲哀啊!
周麗問姐夫你不生我姐姐的氣?
幹嗎生氣,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你姐姐的事情,她查好了,查完了就安心過日子了!
周麗歎了口氣,說你倆好好溝通一下不好嗎?
王賓說:這也許是結婚女人的通病。等你將來結婚了,也許也這樣。
周麗說我做不來。
王賓笑笑:將來的事情你怎麼知道?而且女人為什麼要查老公?愛得深才會查得緊。我就當你姐姐是太愛我了。
周麗歎息道:真應該告訴姐姐這一切!
王賓連忙說:別,別,千萬別跟你姐姐說。
為什麼啊?
首先,我對得起你姐姐,人正不怕影子斜,所以我不怕查。其次,你姐姐查來查去並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影響。如果她這種舉動,能換來她的安心,也沒什麼不好。再有嘛,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實際效果,假定你把我已經知道她查我的事情告訴她,你認為你姐姐會怎麼想怎麼做?
這個…. 我以為她就不會查了!
嗬嗬,沒這麼簡單。恐怕你姐姐會陷入更大的焦慮中。
為什麼?
你想,她本來以為是偷偷摸摸查我的,而現在她發現我已經知道了,她就會認為夫妻之間表麵上的信任也沒有了。那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還有,她可能會想到更深的一步,那就是為什麼我知道了她查 我,我卻遲遲不揭穿?那一定是我早有預謀,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著她去查了。最終結果是什麼?她陷入更深的焦慮,會采取更變本加厲的方式。
啊?這麼嚴重!
會的,所以,妹妹,答應哥哥吧,不要告訴你姐姐。
周麗隻得答應。
第二天上班後不久,周潔又給周麗打電話,讓她來家裏。周麗說工作忙啊,有什麼事情不能電話裏說嗎?
周潔說心情不好。
周麗說我請半天假吧,我中午下班後過去。
中午再見到周潔時,她又是一副死不了活不成的樣子,穿著睡衣,頭發蓬亂,神情沮喪。跟在王賓麵前鮮活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周麗問:姐,你又是怎麼呢?你整天不上班,也沒事啊!
周潔招呼妹妹坐下,幽怨道:上什麼班啊,老公都快被人搶走了。
周麗說:姐,你又哪個神經敏感了?
哎,還用敏感嗎?做老婆的這點直覺還沒有嗎?你姐夫肯定在外麵有人。
哎,你肯定又是疑心病。你想想,我們查姐夫的通話記錄這麼長時間了,有什麼問題?不是什麼問題也沒查出來嘛!
沒查出問題就沒問題?我看隻是我們查的力度不夠。隻是他隱藏得太深。
姐,你口口聲聲說直覺,可直覺有時候也靠不住?
周麗,你沒結婚,你結婚後就知道了。我隻能這麼跟你說。
周潔這麼說後,周麗腦子裏馬上想到姐姐說的是床上的事情吧!她又不是小姑娘了。但她在姐姐眼裏還是小姑娘,所以這個問題她是不能跟姐姐討論的。如果姐姐跟姐夫確是床上出了問題,姐姐疑心是完全有根據的。而且實際結果也擺在那嘛,姐姐和姐夫結婚七年了,還沒有孩子。的確不太正常。
周麗想了想,換了個角度說:姐姐,你想過沒有,假如你冤枉了姐夫,那麼本來很好的夫妻感情豈不是就被毀掉了?
周潔說:我倒是想冤枉他。你知道嗎?昨天晚上他又是很晚才回來。
周潔說到這裏周麗心裏咯噔一下,她馬上說:姐夫不是應酬多嘛,以前不是也因此晚回來嗎?
周潔說:是啊,可昨天晚上,他身上沒有酒氣。
周麗說:開車誰敢喝酒。
但他身上、還有車上有股濃濃的香水味道,是 熏衣草的味道。我一想到他晚上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心裏恨恨的。不知道哪裏來的賤女人。隻有賤女人才用這麼濃的香水。
周潔咬牙切齒地說道,而周麗臉上發燙,她很擔心姐姐看出自己的窘態。這種情形下,她決不能說昨晚上自己跟姐夫在一起。她自己也沒想到她臨時用了一下同事的香水,會有這麼強烈的氣味殘留。她甚至擔心現在自己身上還有這種味道。
周潔扭臉看著妹妹:你怎麼呢?
我?沒,沒怎麼!沒怎麼!我見你這麼身心疲憊,也著急。
恩,關鍵時候還是要看自家姐妹。你還要繼續幫我。
怎麼幫?
我今天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一個疏漏。
什麼?
我是說查號碼這個事情。你想想看,我篩查的過程。我從他單位找來他們單位的通訊錄,把裏麵的電話號碼先篩掉。重點查那些剩下的無名無姓的電話號碼。
是啊,這有什麼問題。
這問題大了。我自己預設了一個前提,就是如果他有別的女人,這個女人一定不是我熟悉的人,也一定不是他單位的人。
是啊,這應該沒錯啊!找自己單位的人目標多大啊!
可是為什麼就不能是他自己單位的人?他大小是個領導,在身邊那些女妖精眼裏就是塊香餑餑。那些想提拔的,想多掙錢的,不都上杆子向前湊嗎?
姐姐,你又瞎猜了!
瞎猜?我問你,一個單位的同事,在一座樓裏,甚至在一個樓層裏,有必要打電話嗎?隨便一串門就過去了。再說,就是打,也是打內部電話,打座機,有必要打手機嗎?如果說對方不在工位上打打手機也情有可原,但這種事情的概率有多大?一天一兩次?夠多了吧!會有七八次,十來次嗎?而且天天如此!
啊?姐姐,這麼說你已經鎖定目標啦?
恩,周潔沉重地點點頭:而且,我可以斷定昨天晚上也是她跟王賓在一起。
啊?那這個女人是誰?
趙君!
趙君?
對,趙君!
那她是做什麼的?我是說在姐夫的單位具體做什麼?
不知道。所以,我要你幫忙!我這樣直接打電話到他們單位去問也不是不可以,但比較唐突,而且那單位人也不多,接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難免不打草驚蛇。所以,我想讓你去他們單位一趟。
姐,你讓我去找我姐夫?我好像跟姐夫也沒什麼話說。
怕什麼,你是我妹妹,也是他妹妹!現在還沒下班,我看你現在就去他們單位吧。你以找 你哥哥為由,進去溜一圈。
姐,你自己去不更好嗎?
我怕我控製不住自己。再說他們單位多數人也認識我。我去找你姐夫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去打聽趙君就不同尋常了。而你去就不同了。我想你去至少能達到兩個目的,一是可以看看那個趙君長什麼模樣,是不是牛頭馬麵;二是如果趙君知道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去找王賓,她會怎麼想?任憑你姐夫怎麼解釋,這個趙君都會醋意大發的。
周麗在姐夫單位門口登記的是找王賓,但進到樓內,她卻逢人便問:請問趙君在哪個房間?
有人告訴她在312房間。周麗找到,敲門,裏麵有人答:門沒關。周麗推門進來,四下一望,隻有角落裏坐著的一位男同誌。
周麗問:請問,趙君在嗎?
我就是,你找我有事?那個男人頭也不抬地答道。
啊?!我找的是個女同誌。
我們單位就我一個叫趙君的,那個男同誌抬頭看了一眼周麗回道。
啊?那我記錯了,對不起!
離開這間辦公室,周麗哭笑不得,她連忙給姐姐打電話,如釋重負的樣子:姐,你搞錯了,那個趙君是個男的。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這裏麵一定有問題。周麗聽見電話那頭周潔喃喃地說道,語氣中盡顯失望之情。
周麗再說什麼,周潔已經聽不下去,她掛斷了電話。周麗很是擔心。她想了想,還是跟姐夫說說吧。
她來的姐夫的辦公室旁,敲了敲門。聽見姐夫叫進來的聲音,她推門走了進去。
王賓一看是小姨子,有點吃驚:你怎麼來了?
周麗可沒想好怎麼說,一時語無倫次:我路過這,這就進來了。不可以嗎?你不是我哥嗎?
王賓笑了笑,說:你要是有什麼事情,打電話就行,何至於跑一趟。
周麗說:其實也沒事。
王賓又笑了:沒事還來找我?你姐姐該多心了!
輪到周麗臉紅了:哥,其實是為姐姐的事情?
哦?她怎麼呢?
你不覺得她最近疑心病越來越重了嗎?
我工作忙,也不沒太注意。
你最好多關心下她,晚上也別那麼多應酬,按時回家,多跟她談談心。
王賓看了看小姨子:你是特意來跟我說這個?
麵對姐夫疑問的目光,周麗遲疑了。她以為將實情向姐夫全盤托出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她不清楚姐夫對姐姐現在的這些行為了解到哪種程度。如果僅僅是知道姐姐疑心病比較重,那麼當周麗把周潔最近這些行為全部告訴他,特別是姊妹倆按照通話清單逐個打電話去摸排對方身份,還有來姐夫單位探查趙君的底細,不知道王賓會作何感想?周麗認為多數男人會無法忍受。如果周麗那樣做了,她就有搬弄是非破壞姐姐姐夫關係之嫌。而周麗是一定要站在姐姐這邊的,所以,她不能這麼做,絕不能這麼做。
於是,周麗給姐夫講的關於姐姐的事情,就打了折扣。王賓聽起來,也就是做老婆的有點疑心,有點被冷落的哀怨而已。
之前,周麗已經提到了姐夫晚歸的事情,所以,隻好順著這個意思重點說。周麗說姐姐因為昨天晚上你晚歸的事情比較生氣。
王賓說:就這個啊,以前我也經常晚回,這次不知道是怎麼呢。好吧,其實今天晚上我也有應酬的,我今天就推掉,專心回去陪老婆。
周麗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王賓叫周麗一起回去吃飯,周麗借故推脫。雙方各自回家。
到家後,周潔已經把晚飯備好,而且她依然光彩照人。其實周潔的想法是哪怕自己心裏再有疙瘩、再焦慮,但展現給老公的,一定要是自己最美麗動人的一麵。
可這又讓王賓產生了錯覺,他認為下午小姨子的話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想起小姨子的提醒,王賓主動提到了昨晚晚歸的事情。王賓說:老婆,昨天晚上 回來得晚,早上送你上班時又趕時間,也沒來得及跟你解釋。
周潔嬌嗔道:看你說的,老公,我還不相信你嘛,你是領導嘛,總有那麼多應酬。
王賓說:該說的還是要說的,隻是我疏忽了。夫妻之間如果不能開誠布公,很容易誤解,影響兩人的感情。
老公的話讓周潔內心稍顯寬慰。她說:我知道,這也是你的工作。而且做領導嘛,也要體恤下屬,吃完飯,順道捎人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你那下屬的香水太濃了。
聽了周潔的話,王賓在自己心裏畫了個問號:昨晚上我送的是小姨子啊,這個周麗見姐姐了為什麼沒跟姐姐說?或者她認為這是小事沒必要提?但是顯然不是這樣,周潔在乎這個事情。如果是這樣,那周麗應該是覺得這件事如果說了會越描越黑, 幹脆就不提了。既然周麗都沒說,王賓自己就更沒必要提了。
於是,王賓隻好說:小姑娘嘛,都那樣!
周潔笑了:小姑娘?哪一位啊?我認識嗎?
噢?王賓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見老婆眼睛緊盯著自己,才明白老婆要讓他說出名字,遲疑了片刻:新來的學生,你不認識,具體叫什麼還真記不大清楚了。
嗬嗬,你是不想告訴我吧!
王賓仔細回憶單位新來的學生,總算想起一位的名字:張麗萍.
既然知道了對方的名字,而且是王賓親口說出的,周潔認為已經達到了目的,沒必要窮追不舍。在掌握更多的、有力的證據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周潔主動岔開了話題,跟老公聊新上映的一部電影,她的意思是找時間一起去看看。
王賓一邊敷衍著妻子一邊想剛才把那個無辜的同事扯進來似乎不太合適。是有點欠考慮,當時有點慌不擇言。
好在周潔沒再提這個話題,王賓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上午的時候,周潔找到了周麗的單位。周潔在外麵的時候還是很光鮮的。周麗請了假出來,找到僻靜之處,問姐姐有什麼事。
無人之處,周潔立馬晴轉陰,她淒淒地說道:我已經知道是哪個女人呢?
周麗很吃驚:什麼哪個女人?
就是前晚上跟你姐夫在一起那個女人!
啊?
那是誰?周麗很擔心姐姐說那就是你!
周潔說:是一個叫什麼張麗萍的,還說是新來的員工。
聽姐姐如此說,周麗如釋重負。她問:你怎麼知道的?
你姐夫說的。
我姐夫怎麼說的?
就這麼說的,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他主動說的。
周麗馬上想到那應該是昨天下午她懇求姐夫多關心姐姐的結果。這說明姐夫的初衷是好的。
既然姐夫這麼坦白地告訴你,那肯定屬於正常交往啊!周麗如是說。
話可以這麼說,但不見見這女人,心就靜不下來,周潔如此說道。
那你想怎麼做?
周潔說:你去看看這女人是何等貨色。
又是我?周麗有些不情願。
周潔說:你目標小,還是你去合適。
周麗隻得答應。
周麗原本就是請了假的,索性這就去姐夫單位吧。
周潔心急、她現在似乎除了找老公出軌的證據,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幹。於是,周潔在王賓單位門口的肯德基店等著,周麗自己進去。
聽姐姐嘴裏說出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周麗很清楚這是姐夫隨口胡扯的,畢竟前天晚上的事情她很清楚。她沒有找什麼張麗萍,而是直接去找了姐夫。
見到周麗,王賓又吃了一驚。這已經是小姨子連續兩天在上班時間找自己了。
你找我有事?這幾乎是昨天兩人對話的翻版。
我路過這,順便過來看看。周麗又想到,似乎還不能直接跟姐夫說姐姐讓她查張麗萍的事情。至少不能明說。如果明說了,姐夫又會怎樣想姐姐呢?
那行吧,你坐那沙發上,我這有些雜誌你翻翻看。
然後,他又撥了個內線電話:小張,你沏杯茶過來。
他擱下電話,又問小姨子:你上班時間往外跑不合適吧?
周麗說:我剛才不說了嗎?我出來辦事,路過這,就進來坐坐。
哦,對,對!
正說著,一個女孩子端了杯茶進來。周麗接過,喝了兩口,她想怎麼引入話題。
王賓說:怎麼樣,你的工作有調整?看你這兩天都在外麵跑!
周麗說:還行吧,其實我挺喜歡在外麵的。在辦公室太悶了。
王賓說:也是,我也喜歡在外麵。老坐辦公室也不利於身體健康。我就是應酬多點。但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女孩子交際廣是好事也不是好事,這個度要把握好。
既然王賓主動提到了應酬,周麗就順著說:哥哥昨天晚上沒應酬?
王賓說是的,你不是昨天說要我多陪陪你姐姐嗎?我還向她解釋了前天晚上的事情。
那她高興嗎?
沒什麼不高興啊!
噢,這樣啊!
你想說什麼?你姐姐跟你提什麼呢?
其實也沒什麼,我看她心情也挺好的,她中午找我來著。是不是你提到過一個叫張麗萍的?其實她也沒說什麼,隻是她說你提到跟一個張麗萍在一起,但我知道沒有這回事。但我看她還是有些疑慮。你說怎麼辦?
啊?昨天一晚上她沒有表現出來啊!她特意找你說這事?讓你來探聽?
沒有沒有,就是隨口說到的。我隻是看她疑慮,又想到這八成是你信口說的,所以,想問問你打算怎麼圓這個謊。
是的,是的,我昨天也覺得不妥。但話都說出來了,又收不回去了。謝謝你,周麗,還是你考慮周到。
謝我做什麼,下一步怎麼辦?
這樣啊,要不你就回去跟你姐姐說,這個張麗萍奇醜無比,身高1米5,體重超過130。
這樣啊!
是啊,如果這個女的很醜,你姐姐就該不會疑心了。
但我直接就這麼說?
也是,對,你就說在我的單位看見一個女的很醜很胖,就很奇怪怎麼這樣的人也能進我們單位。後來一問原來是關係戶的孩子,這個女的雖然醜,但名字好聽,叫什麼張麗萍,一點也不美麗。
周麗和姐夫告辭後,出來見到姐姐,她裝作很不屑的樣子對姐姐說:那個什麼張麗萍,又矮又胖又醜。要說她跟姐夫有事,我打死也不信。
周潔半信半疑:你見的本人?她有多矮?多醜?多胖?
周麗說:身高嘛,她用手比劃了一下,也就剛過1米5的樣子,最多1米52。那體重至少有130斤,直接就沒有腰,胳膊有我的大腿粗,走起路來,呼哧呼哧直喘。相貌嘛,也慘不忍睹。整個臉像個包子,五官都擠一塊去了。小眯眯眼,肉鼻子,齙牙。
妹妹,你說這是女孩子嗎?這麼醜這輩子也別想嫁出去了。
我說也是。
那你一定看錯了,你姐夫這種單位,外麵這麼多人擠破了頭想進去,即便沒才,也要形象上過得去。都說這種單位選女員工,哪是選材,基本就是選美。你說她這麼醜,怎麼可能進這種單位。
我打聽過了,說她是什麼市領導的親戚。
啊,你這個也打聽了?
這個情節可事先沒設計好,難道說是姐夫說的。姐夫 幹嗎平白無故告訴周麗這個女人的背景呢?邏輯上行不通。
這個,是聽傳達說的。
傳達?
是啊,這種事情也就是傳達這類底層的人會嚼舌頭根子。
周潔說你說的倒也有道理,不過整個聽起來未免有些離奇。
周麗說:是啊,我開始也不信,你要不信你自己進去看看問問。
周麗 說得這麼肯定,不由得周潔不信。
自此,周潔的心情好了許多。周潔和王賓,還有周麗的生活基本恢複了常態。
現在三人之間的關係是這樣定義的:
王賓和周潔小心地維持著夫妻關係。周麗打心眼裏希望姐姐姐夫家庭幸福,為此她甘願做任何事情。
但周麗和王賓有一個小小的秘密,就是前麵提到的圓謊的事情。但這個秘密太小了,以至於時間一長可能就忽略不計了。
周麗是這麼想的,但王賓心思要縝密一些。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男人如果不關注,那麼很可能表現得粗枝大葉,但如果關注,那麼他關注得不僅僅周到細致,而是更加係統。
王賓覺得關於他和周麗在張麗萍這件事上撒的小謊,如果他不徹底解決,時間一長,他可能就會忘記。但他忘記不等於老婆周潔忘記了。所以,他要一勞永逸地解決。他的方法是把張麗萍調到駐外分公司去。王賓不是領導嗎?這點權力總是有的。
在王賓做出這個決定並著手落實的某一天下午,王賓所在單位的計副主任,照例在各個辦公室巡視。計副主任分管紀檢、監察、統戰、工會,當然內部的工作紀律也在他分管範圍之內。
他走進單位的機房,分管信息化的小劉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屁顛屁顛地迎接他,而是埋頭做著自己的事情。看上去,他很有情緒,一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而且還是領導;二來他敲鍵盤的聲音特別大,劈裏啪啦的,像是鍵盤跟他有仇。
怎麼了小劉,跟老婆吵架呢?計副主任麵帶微笑地問道。
見是領導來了,小劉馬上站起來,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計主任,你來了啊!我去給你沏杯茶!
不用,不用,我喝了一下午水了,計主任說。
小劉說我老婆從南方回來捎來的鐵觀音,你嚐嚐,不知道對不對你的口味,小劉說。
好啊,那我嚐嚐。
計主任以和藹可親、平易近人著稱。
小劉趕緊去泡茶。而計主任順便看了看小劉在忙什麼。領導檢查下屬的工作很正常嘛!原來小劉在維護單位的內部網站。這是小劉 分內的工作。
幾分鍾後,小劉回來。計副主任喝了口新沏的茶,感覺還不錯。趁著喝茶的功夫,計副主任照例對小劉的生活、工作、學習情況進行了關懷。
這讓小劉很感動,從心裏想,單位領導就要像計副主任一樣,員工心裏會覺得溫暖,工作會更有幹勁。
茶喝得差不多了,計副主任覺得自己該告辭了,照例他又問了一句:我剛進門時,看見你好像挺有情緒的。到底怎麼回事?有心事可不能憋在心裏,那樣可不利於工作。
小劉歎了口氣說:是王主任安排的活。如果王主任都像您這樣好說話就好了。
王主任,就是王賓,其實也是副主任,他是分管業務的副主任,同時兼管內部信息化,所以機房啊,小劉啊,也歸王賓管。
計副主任覺得對方主管工作內的事情他不方便發表意見,如果小劉的事情屬於紀檢監察、工會等等他分管的事情,他可以做主,但現在屬於王賓管的事情,他不好說話。就笑笑道:都是為了工作,多跟領導溝通吧!
小劉說:我不是不願意工作,就是加班也可以,但總得告訴我為什麼啊!
小劉的抱怨,勾起了計副主任的好奇心,他又不好表現得太露骨。他端起杯子繼續喝茶,本來他是準備放下杯子走人的。
果然小劉繼續說:王主任非要我刪除內部網站上的一些照片,又不跟我說為什麼。
這更加讓計副主任好奇了。他問:刪照片?什麼樣的照片啊?
小劉說:就是我們內部網站上新聞裏配套的照片。 幹嗎憑白無故地刪啊。而且刪後,原來是照片的地方,現在是一片空白,看起來很難看。其實最關鍵的是我又不是編程序的,要找到那些照片很費勁。要從服務器硬盤裏一個照片一個照片地找。
計副主任有點沒聽明白:一個照片一個照片地找?你知道要刪哪些照片?
小劉說是這樣,王主任先告訴我是幾年幾月幾日的新聞裏的一個照片要刪。我先需要找到這個新聞,然後看這個新聞的網頁,從網頁裏找到這個照片的文件名稱,然後再在服務器硬盤裏找到這個文件,最後刪除。
計副主任終於有點明白了,他對這件事產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他覺得每天抽空在各個辦公室轉轉,實在是有莫大的價值,這不機會來了吧!
但計副主任仍然表現得不動聲色,他做出很關心的樣子:你現在做了多少了?
小劉說:幹了好幾個小時,也就完成了三分之一。
這樣吧,小劉,你把王主任的要求,是寫在紙上的吧,給我,我去跟他談談,雖然是他分管的工作,但領導之間的溝通總容易些吧!
太謝謝你了,計主任。小劉滿含感激地說道,他心想總算可以不做這項無聊的工作了。
計副主任把小劉遞給他的紙塞進口袋,吹著口哨離開了機房。
他很快回到了自己辦公室,關上門,打開電腦,開始研究王賓寫的東西。
王賓寫的東西格式很簡單:幾年幾月幾日的新聞圖片刪掉。幾幾年是去年,也就是去年的也刪。這就排除了王賓工作失誤刪東西的情形,那通常發生在近期,而不會跟陳年舊聞的網頁有關。
計副主任覺得有一件事值得慶幸,那就是他及時發現了王賓的小伎倆。如果他去機房晚了,小劉估計把該刪除的都刪除了,誰還會記得去年的某個新聞照片會是什麼樣的。所以,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按照王賓寫的,打開那些新聞網頁,看看那些新聞圖片到底是什麼,會讓王賓如此敏感。
計副主任打開了幾個,他有些失望,很正常的新聞照片啊!他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啊!難道有問題的都刪掉了?
他不死心,挨個打開看。新聞照片有的是單位開展某項工作的照片,有的是單位組織某項活動的照片,而且多數是集體照,而且多數照片中並沒有王賓。因為按照慣例單位宣傳要圍繞著一把手陳主任,和二把手楊書記宣傳。那這就奇怪了,為什麼要刪呢?
等所有的都打開後,計副主任逐個照片逐個照片地看。等看到去年底元旦晚會要刪除的一張照片時,他心裏一動,似有所悟。因為這張要刪的照片上隻有一個人。他再回頭看其他照片,才恍然大悟。這些照片的共同特點是上麵都有這個人,而這個人是一個女人,名字叫張麗萍。
有意思,很有意思。計副主任點燃一根煙,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吸。他覺得王賓做的這件事實在是太有意思了。而且在這個煙快吸完時,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當時覺得隻是一件小事。那就是在黨政聯席會上王賓提出要把張麗萍調到南方分公司去,理由是人手不夠。當然,他主管業務,又是小事,別的領導自然都同意。但現在兩件事聯係起來看就太有意思了。
這說明什麼?什麼叫欲蓋彌彰?這就是。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貌似清純的張麗萍也甘願做這樣的事情,想不到貌似忠厚的王賓也做這樣的事情。當然,王賓這叫道貌岸然。
計副主任給人力部打了個電話,問張麗萍已經辦好手續沒?
人力說:她還沒來辦,她說工作沒交接完,不過好像是她本人有些情緒,不太願意去。
計副主任擱下電話心裏又明白了幾分。
他又給辦公室打電話,問單位幾個領導晚上的安排。
辦公室一一回複了。當然他最關心的是最後一條:王副主任今天晚上要宴請外賓。
計副主任擱下電話,又開始了在辦公樓裏的巡視。裝作很無意的樣子,他走進了張麗萍所在的辦公室。當然,運氣出乎意料的好,辦公室裏隻有趙麗萍一個人。
是小張啊?其他人都哪去呢?計副主任和藹地問道。
張麗萍看上去情緒很不高,計副主任當然明白原委,隻是不點破而已。
計主任啊,他們都去忙業務去了,小張無精打采地說。
那你怎麼不去?
我要調走了,現在沒事做。
調走?調哪去啊?
南方分公司。
怎麼?看樣子,你不是很想去啊!
一看有領導關心她,小張一下來了精神:我當然不想去,我好不容易才在這裏找到工作, 幹嗎又回去?
那你沒跟王主任說說情?按理說我不該給你出這個主意的。
說什麼情啊,不知道怎麼說。
送禮唄!中國的事情,不就是禮尚往來嘛!
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
我就這麼去?
對,就這麼去!可以買點水果什麼的。很貴重的禮物就不要買了,你也沒多少錢。總之,就是表示下心意。
可我不知道王主任家在哪?
我告訴你啊!
要是王主任不在家呢?
他愛人在也可以啊,你跟她說一樣。你告訴她你叫什麼名字,在什麼部門。這些就足夠了。
計主任如是說道。心裏卻在想這個女人還真能裝純啊!不過不管她到底是不是,他都有熱鬧可看。
計副主任離開張麗萍的辦公室,又折回機房。他從兜裏掏出王賓寫的那張紙,遞給小劉,說:王主任不在,既然他交代的工作,你先慢慢幹著,我遇見他再跟他說說。
小劉見領導這麼說了,也隻好先應下。
然後計主任哼著小曲回到辦公室,他又新沏了一壺茶,悠閑地坐等下班。
計主任回到家,見老婆陰梅已經燒好了飯,禁不住誇了老婆幾句。依計主任的標準,老婆是個好女人。所謂好女人,四個字,醜且顧家。陰梅年輕時並不醜,也號稱是一朵花。隻是現在40了,身材變臃腫了,又不施粉黛,結果跟外麵水靈靈的女人沒法比了。計主任認為這樣很好,女人容貌沒了,欲望也就沒了,就安心相夫教子了。至於他自己,對老婆的容貌沒有要求。因為他對女人現在沒有多少欲望。所謂男人的欲望有三:女人、金錢、權力。最大的欲望是最後者,也就是權力。有了權力,女人啊,金錢啊,都不在話下。
吃飯的過程中,計主任仍然禁不住把今天小小的發現告訴老婆。陰謀詭計這些,不能全漚在肚子裏,會發酵變臭的,總得要告訴一個人。既然老婆是利益共同體,告訴老婆好啦。雖然陰梅不乏頭發長見識短,但有時候她憑直覺說的一些話,也不是沒有參考價值。
老婆,你猜我今天發現什麼呢?計主任這樣開頭。
我咋知道,你賣啥關子,說唄!
我發現王賓找機房的小劉刪網站裏的新聞照片。
新聞照片?發錯新聞了?
不,不,最早的是去年的。
這算啥發現?
嗬嗬,我還沒說到呢。我發現這些照片裏都有個女人,就是張麗萍。
張麗萍?你們單位那個高高的,雙眼皮、大眼睛那個,好像元旦晚會做過主持人?
單位開晚會,有職工帶家屬去。計主任帶了,王賓沒帶。王賓不帶,是因為周潔不喜歡這種場合,不願意去。計主任帶,是因為他覺得讓老婆和單位的人混熟,這樣不方便他出麵的時候,老婆可以出麵搞定一些事情,特別是陳主任、楊書記。
是的,是的,計主任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這個張麗萍跟王賓有那個?
哈哈,不愧是我老婆,一猜即中。計主任誇道。
陰梅撇撇嘴說:現在這種事情也見怪不怪了。 你幹嗎這麼感興趣?你看人家的笑話?
計主任說:笨,笨,你一點也沒有政治敏感。陳主任還有不到一年就退休了,我們兩個副主任總要扶正一個。
陰梅馬上嚷嚷道:你不是說這個事情你是十拿九穩嗎?你四十多,王賓才30 來歲,你資曆比他老。再說,你副主任都幹了兩屆了,再不上去,你副主任也不能做了。
計主任說:話是這麼說,但結果很難預料。你剛才說的是我的優勢,但我也有劣勢。比如年齡,30多,年富力強,現在推的就是年輕幹部。再有,他主管業務,這是單位的主線,我管的都是啥,都是紀檢監察工會後勤之類,這些工作沒啥業績啊!所以,這個事情還不好下定論。
陰梅說你這麼一說,那不懸了。
計主任說隻要沒有最後塵埃落定,就還會有希望!
陰梅說:那你怎麼辦?抓王賓的把柄?
計主任嘿嘿一笑說還是我老婆聰明!
這勾起了陰梅的好奇心,她一定要計主任說說自己的小把戲。
耐不住老婆糾纏,計主任就說了。
陰梅說你這個事情好像不太靠譜呢,假定那個張麗萍就是三,她一定早就打聽到了王賓家的地址,早就對周潔了解了一番。你知道這是什麼?這是女人的心理。而且,她如果想去找周潔攤牌,還需要你指點?人家自己就去了。不過最大的可能,作為三,她應該害怕麵對大奶,怎麼敢去人家家呢?
計主任點點頭:老婆,你厲害!不過,你怎麼解釋王賓的舉動?
陰梅搖搖頭:不知道。是很怪!總之,王賓的做法就是讓張麗萍消失。而對一個女人最在乎的,隻能是他老婆周潔。
計主任點點頭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雖然想不明白王賓為什麼這樣做,但他的目的我是了解了。所以,他越要掩蓋,我越要曝光。總之,會有好戲在後麵。
陰梅說還說我聰明,隻有你才是老狐狸。
第二天早上,計副主任到單位上班後,一直盼著出事。
他在走廊裏看見張麗萍出來打水,看其神情很自然,不免有些失望。難道這小妮子昨天晚上沒去?真是枉費了自己一番心思。
九點後,做業務的都出去了。計副主任到底按捺不住,他踱步來到張麗萍的辦公室,果然張麗萍的辦公室隻有她一人。
計副主任咳嗽一聲,表示自己人已經進來了。
張麗萍抬頭看見是領導,忙站起來。
小張,坐坐!計副主任招呼著,心裏想還是別繞彎子,直接問吧:小張,工作調動的事情忙著怎麼樣呢?
謝謝主任關心。我昨天去王主任家了,還好,王主任不在,他愛人在。如果他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就把我的情況跟王主任的愛人說了。我覺得王主任的愛人真是很好說話啊!她很詳細地問了我的情況,還答應一定轉達給王主任。
就這些?但看樣子就這些了,計副主任真的有些失落。他要回辦公室好好琢磨一下。
當張麗萍自報家門後,經過好一陣子周潔才回過味來:難道這個漂亮的女子就是夜搭王賓車的女人嗎?周潔的呼吸急促,心想小三打上門來啦!找掃帚,擀麵杖…. .
在周潔四處尋找武器的時候,張麗萍敘述她的來由。她具體說了什麼,周潔沒聽見。但有一件事搞明白了:這個叫張麗萍的女孩不是來興師問罪、不是來找茬的,而是來送禮的。
這讓周潔有些糊塗:見過小三跟大奶打架的,有見過小三給大奶送禮的嗎?
所以,周潔認為自己很有必要沉住氣。她把張麗萍讓進客廳,重新耐心地聽她講完要求,又做關心狀問了些問題。這些問題是:
你現在這些情況(男友在本市,為了男友才來的,家裏還有老人要經常照顧),王主任不知道嗎?
張麗萍說應該不知道吧!她的言外之意是如果知道那為何還要把她分到外地?
周潔的下一個問題是:看來王主任很少關心你們這些基層員工?
張麗萍說也不是吧,他是領導,工作忙嘛!
周潔本來還想問一個問題:是不是王主任還經常讓你們女孩子搭便車啊!
但她覺得這樣的問題太低俗,還有某種挑釁意味,最終忍住沒有說。
周潔答應將張麗萍的要求轉達給王賓。送走張麗萍,周潔得出一結論:這個張麗萍應該不是傳說中的小三。如果她是,那也太非典了。
王賓回來的時候,周潔沒有提張麗萍到訪的事情。她擔心王賓的反應超過了她的預期,以至於影響她晚上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周潔在餐桌上平靜地說了這件事,然後暗暗地觀察老公的反應。
王賓在心裏著實吃了一驚。他首先想到的是為什麼老婆隔了一晚上才說?抑或是她根本就忘了關於張麗萍的淵源?做官的都是很有城府。他點點頭說知道了,就沒再提這件事。
上班後,周潔仔細瀏覽了王賓單位的網站。她找到了有張麗萍照片的新聞(小劉磨洋工,沒有完全刪完)。她將照片打印了出來。然後,她去找了周麗。她把照片遞給周麗。那是一張新聞照片。上麵有好幾個人。張麗萍隻是其中之一。
周麗看了後如墜五裏霧中,她不知道周潔的用意。周潔用手指著照片中的張麗萍:你見過這個女孩兒嗎?
周麗搖搖頭說:沒見過!她一臉的茫然。周麗又補充了一句:你又懷疑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