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這種語氣,我隻好接過存折小聲問他:“風鈴才初中畢業,你不讓她上學了?”
我是真沒想到,父親讓我帶著風鈴出去散心,指的不僅僅是這個暑假,而是整個以後的工作和生活。
突然有種被掃地出門的感覺。
父親卻有他自己的迷信說辭:“俗話說,生居蘇杭,死葬北邙,咱們邙山自古以來都是死葬者的風水寶地,陰氣太重,風鈴剛剛驚了魂,不宜呆在這裏。”
母親立刻又補充道:“聽說泥鰍那孩子現在很有出息,在南方的一所大醫院裏當醫生,你去他那裏,看能不能給你安排個心理醫生的職務,順便讓風鈴在那裏上高中。”
母親說的泥鰍,是我表哥的小名,大名叫黃金,因為別人都說他名字太財迷,後來改成了黃尚。
表哥比我早畢業一年,也就是比我大一歲,家也在我們山上,高考後我倆就一南一北、天各一方,這四五年我幾乎沒見過他,小時候他是挺混的,現在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
話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說什麼。
傍晚時分,我帶著風鈴離開邙山,坐上了開往湘南的火車,投奔表哥。
臨走前父親偷偷在我行李中放了一樣東西,而我並不知情。
我更想不到,這一離去才是真正的開始。
十年之久,不堪回首。
第一卷《南郊守夜》
這是風鈴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出省市。
從上車開始,她都興奮得不成樣,時而趴在車窗張望,時而拉住列車員的衣角,問這問那,一點也不認生。
列車員看到這麼漂亮又可愛的小姑娘,也是樂得合不攏嘴。
我真是搞不懂,風鈴這個樣子,好似並未受到叫魂的影響,準確來說,是恢複得太快了,和昨晚驚魂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拉過風鈴,問她:“風大小姐,你到底有沒有事?”
風鈴點點頭,裝作一副可憐的樣子:“有……隻要一閉上眼睛,心跳就可快,不信你摸摸……”
“一邊去!”我笑著推開她,她又來回跑著玩起來。
看風鈴恢複得如此快,我很開心,此刻的心情隻能用如釋重負來形容。
外麵的世界真是好,陽光明媚,讓我瞬間擺脫了風俗迷信的陰影。
火車到站後,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我沒有給表哥打電話,準備直接到他所在的醫院裏,來個突然襲擊。
順便讓他看看風鈴有沒有病,用醫學驗證一下那些迷信之事,畢竟我還是相信科學的。
可是我和風鈴千裏迢迢趕到那所有名的大醫院後,詢問前台,並沒有黃尚這個人。
又問了前台,有沒有叫黃金或者泥鰍的人,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沒有。
風鈴說,會不會是走錯醫院啦,我拉著她出去看看牌子,沒有走錯,一時間有點納悶。
正準備給表哥打電話,我自己的手機先響了。
風鈴手快,從我口袋掏出手機就喊:“皇上,您是不是駕崩啦,臣妾找不到你哎!”
我聽得一臉黑,這小姑娘,平時在家準是沒少看電視。
趴在風鈴耳邊,我聽到表哥在電話那頭說:“朕在火車站呀,你倆跑哪了?”
我問表哥是不是被調到停屍房了,為啥在醫院找不到他,他搪塞幾句,讓我和風鈴在原地等他,十分鍾之後見。
南方盛夏的豔陽,曬得我頭暈眼花。
十多分鍾後,一輛沾滿灰土的小轎車緩緩駛來。
車窗被搖下,一個穿白大褂、皮膚卻黝黑的男生朝我吹口哨,長得跟後來出名了的那個宋小寶賊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人就是我表哥黃尚,小名泥鰍,真是人如其名。
我和風鈴坐進他那車裏,沒想到車裏麵比外表還要髒,我尋思著,表哥不會真的被調到停屍房,開靈車來接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