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可真不得了(1 / 2)

打仗用的不是王弓就是弧弓,用這樣的弓可射穿甲革椹質【1】之物,相應的,需要的勁力也非常大,平日裏他要拉開也不是問題,畢竟尉繚成天盯著他練不是說笑的,可現下他傷在後背,雙手用力張弓必然牽扯傷處,引來鑽心的疼痛。

趙高抿唇不語,顯然,要張開弓已經費去了他太多的力氣,不知是因為體虛還是疼痛或是二者皆有,他身上已是起了層薄汗,所以為保持穩定,不敢再節外生枝。

這次不是射近物,他沒有著急要立即射出,放手前,他淡淡瞥了一眼不遠處迎風招展的纛旗【2】,看準了風向,又粗粗估計了一下風力,心裏大致有個數之後,再據此調整好偏差和仰角。

一係列的動作他做得很不起眼,同樣也是很慢,一旁許多人等不了,笑著問他:“你倒是動手啊。”

趙高不受影響,鎮定做完一切,然後才是從容放手。

緊接著便聽到長箭劃破空氣短而尖,小而疾的響聲。

弓弦反彈的後勁震得趙高虎口發麻,幾乎就要握不住,他隻能勉強調整出一個適合的姿勢來消減後勁帶來的傷害。

好不容易讓他做完,趙政連看也沒看箭靶,三兩步走過去,從他手裏拿走那張弓隨手丟在一旁,無視滿臉錯愕的眾人,沉聲丟下一句“他背上的傷該處理了”,便不顧他的反對,手上用了點陰勁,拉著他大步往回走。

在同一時間,那新兵蛋子驚喜地拍著手,衝趙高高聲喊道:“中了,中了!還是紅心……嗯?傷……你身上有傷?”新兵蛋子原本十分為他高興,聽到趙政的話,顯然憋話憋得滿臉通紅。

秦國尚勇之風莫說軍中,就是朝中也頗為興盛,武將自不必說,文官當中,新官上任往往也須過了射禮這關,雖然大家水平參差不齊,到底沒人甘心將此術落下。便是考慮到這些,趙高昔年學這個,也是下了極大的苦功。

近靶好中易精,可是遠靶難上更難精。軍中有資格專門修習這個的人少之又少,有些特定的任務就需要這樣的人才,所以往往都是從射近靶精度高的士兵當中層層挑選,最終留下一小部分人專門練習。

倒不是說別人就達不到趙高這個水準,但軍中分工明確,打起仗來場麵混亂,極少有足夠的時間瞄準,一旦達到那麼遠的距離,更多的就要靠箭的數量來壓製敵人了,所以絕大多數士兵根本不需要有這水準。

而到了特殊情況需要控製精度點殺,方才用得上那些專門練習此道的人出手。相比起來,反而是王公貴胄們用以打獵一類的消遣而精於此道的多些。

先前大家為難他,無非要的就是個答案,上麵往大老爺們兒中間塞了個娘們兒唧唧的男人是個什麼意思?顯然他露了這麼一手,大家心理平衡了。

但是令人震驚的消息接踵而來,他們現在才想明白,原來娘們兒唧唧是因為人家受傷了,而他們幹了什麼?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那王弓有多難拉,大家都是深有體會的,偏偏……眼下再看趙高單薄的背影,虛浮的腳步,各個心裏滋味莫名,被趙政威而不怒地一掃,更是服服帖帖止住了想要上前關心趙高的腳步。一個個五大山粗的漢子就此愣在原地,竟連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

“又不是上陣殺敵傷的。”趙高嗔怪地看了趙政一眼,無奈地小聲說道。意思是:這傷受得不算光彩,你把話往這兒一張揚,不是丟人麼?

趙政沒說話,隻把修長的劍眉一挑,俊臉隨即麵露驚奇之色,意思是:可真不得了,你老人家還會有覺得丟人的時候?那眼裏滿是“寡人還真不信這個邪”的神情。直看得趙高那種妖孽都有些不好意思,趙政才懶洋洋收回目光,拉著他的手腕繼續往回拖。

趙高任他拉著一時回不了神,腿上動作自然就慢了半拍。

誰知趙政以為他還有遲疑不願回去,嘴角突然浮現出詭異的笑,繼而停下腳步,湊到他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邪性地問:“扛著、抱著,老師選一個?”

看他狹長精神的鳳眸揚著戲謔而自信的神采,又注意到他連稱呼都改了,趙高知道要是自己再堅持,以他那發號施令慣了的強硬性子,可能不管不顧要來真的,兩個大男人又當著一群大男人的麵,無論是用扛著還是抱著的姿勢,那都不太好看。

趙高趕緊服軟,放鬆了身體任他拉著,低頭想了想覺得這樣還不夠,又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莫要擔心,真的沒事。”

趙政不為所動,臉色難看得讓周圍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趕緊自覺給他們讓路,滿心想著:得趕緊把這尊神送得遠遠兒的才好。

他們二人離開後,有人恍恍惚惚看著他們的背影嘀咕道:“他們兄弟的感情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