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氓不可怕,最怕六氓有文化!
盧生不是六氓,所以蘭家父女自然盡心盡力教他學文化!
蘭斷雖然是夢使者,但表麵卻是個說書人,說書人肚子裏就得有書,茶肆、酒樓一坐,驚堂木一拍,不管是張家寡婦夜襲瓜棚春光如雪,還是李家丫頭離奇失蹤屍現荒廟,不管是凶殺、蛇情、推理、鬼怪,總得說出一二三來!
這些一二三從來都不是肚子裏長出來的,而是需要收集、整理民間的官方的正史野史,甚至坊間傳聞、酒後胡話、江湖爛事、鄉村破斜等等,然後死記硬背下來,然後反複揣摩、爛熟於胸、融會貫通、轉承嫁接,再按照包袱的要旨,何處當緩,何處該急,何處平鋪,何處轉折等等這些,都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所以上課的事情,一般都交給蘭青青。蘭青青雖然不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但教盧生入門綽綽有餘!
盧生曾經在村口的私塾窗口偷聽過幾節課,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認得幾個字,但這些一鱗半爪的字根本連啟蒙學童都不如!
所以蘭青青就拿他當入門學童,而入門學童第一要學的自然是聲律啟蒙。聲律啟蒙按韻分編,包羅天文地理花木鳥獸人物器物器官等等,所以盧生成天嘴裏開始念叨: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
小柯偶爾被小翠的胭脂熏得想出門遛彎呼吸新鮮空氣,偶爾也同盧生去蘭家耍耍,偶爾也聽主人念叨聲律,偶爾也配合著嗚嗚一陣,有時居然嗚嗚得有點韻律,萌蠢可愛的樣子,惹得大家一陣笑,主人盧生自然就淡忘了它重色親主的無情無義之舉。
這天盧生在蘭家吃了午飯,心裏卻惦記著新學的知識,一路走一路嘀嘀咕咕: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署殿,天上廣寒宮。。。!突然他一下子念不下去了,因為他突然又看見了幾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伏寂、伏動和珍嫂,三人麵目烏黑衣衫襤褸,簡直就像是三個叫花子,如果不是盧生和他們一個村的太熟悉,就算麵對麵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其實也不是他最先認出來,最先撲過去的小柯!
小柯雖然也不受村裏人村裏狗待見,雖然被扔了不少石頭挨不少打狗棒,但它卻不是一條心胸狹窄的狗,它在他鄉遇故知一樣的顯示出了自己的熱情!
伏寂弓腰曲背神情落拓一點村長的樣子都沒有了,珍嫂一頭烏黑油滑的長發變得枯黃焦短,甚至比小柯的狗尾巴還要像亂草,隻有一雙依然靈動的眼睛和伏動相似,對這個陌生的地方顯示出了新鮮和好奇!
當他們看見搖頭晃腦跳躍歡騰的小柯時,更是好奇,突然消失有些日子的小柯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但更好奇的是,他們居然又看到了衣衫齊整、麵目英俊甚至氣度不凡的盧生!
所謂養移氣居移體,盧生再也不是與荒郊、牛羊為伍的鄉村少年,他已經在尋夢築這個天下第一長知識的的地方學習了很多東西,他的肚子裏更裝了不少被蘭青青灌進去的文字,服飾裝扮也得符合尋夢築夜場的標準,所以他整個人簡直就是麵目一新。
當然更好奇的是盧生,這個相見的場麵他並不陌生,他在尋夢築和絆倒驢的巷子口就經曆過,那是伏羲村被一把大火燒掉,伏寂三人僥幸逃脫,一路亂走亂撞到了最後野雞鎮,然後又撞到了自己!
但是燒掉伏羲村的元凶風舞不是已經成了我的人嗎?他不是已經按照華老太太的意思盡心盡力當臥底嗎?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臥底,他不應該再慫恿長棍幹這種斷子絕孫生兒子沒pi眼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