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呂探花竟還能記起老奴,著實讓老奴受寵若驚啊!探花郎,別來無恙否?”看來呂天麟真的沒認錯人,眼前這個男子,乃是青衫營掌印太監陳方。別看隻是個太監,此人剛剛掌握了這個國家最大的密探衙門“青衫營”的實權,雖說僅是五品的職位,卻是個連當朝一品大員都要退避三舍的人。
“公公大駕蒞臨,寒舍蓬蓽生輝也!公公請!”
“探花請!”
“公公此行,所為何事?”
“呂探花,老奴此行時間緊迫,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要讓你去陛下的禦書房裏,偷一樣東西!”
“公公說笑了……呂某僅一介書生耳,哪裏曉得偷盜之術?”
“哦?”陳方聽罷,笑著看了看牆邊堆著的木炭,之後從袖筒中取出了一枚略有殘破的“炭花”,“敢問呂探花可知,那‘炭花大盜’,緣何能猖獗於京城啊?”
“還請公公賜教!”此時,呂天麟的衣衫早已汗透。
“當今聖上昏庸,貪官汙吏橫行,那探花大盜,自然是有得可偷!如若明君登基,朝綱廉明,那炭花大盜,豈不是要餓死?既然抓不到那炭花大盜,倒不如想辦法斷了他的財路,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陳方此言一出,呂天麟一顆心反倒放下了。
說聖上昏庸,期望明君登基,這是赤裸裸的謀反,夷九族的罪過。看來這老太監不是來找茬的,而是來交易的。
何為交易?
你攥著我的把柄,我也攥著你的把柄,這就叫交易,就算不是交易,至少也是誠意。
但話說回來,僅僅偷一樣東西,就能讓明君登基?什麼東西?莫非是皇帝的人頭?著實是說笑了。那可不是偷盜,而是行刺。
即便皇帝昏庸,愛打家具而已,罪不至死。況且行刺皇帝,刨祖墳的罪過,我和你個老太監,到底何仇何恨,值得你如此害我?
事實證明,呂天麟真的多慮了。
陳方讓他偷的,真的就是一樣東西。
半年前,皇後找太後哭訴說皇帝不理朝政、不臨後宮,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於是,太後找到了在禦書房裏忙著刨木頭的兒子,勸兒子別老悶在屋裏,適當出去走走。
母親的建議,讓朱正憲靈機一動。是啊,朕要出去走走!
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皇帝出行,要乘龍攆!朕要親自打造一架龍攆!!
皇帝出行,要住行宮,朕要親自打造一個行宮!!
但是,龍攆和行宮,能不能二合為一呢?
在朕的手裏,就沒有不可能。
朕要打造一架,能當行宮的,龍攆!!
說幹就幹!
當今聖上,自那天起,開始埋頭設計能當做行宮的龍攆,一幹就是半年多。這將是木器史上的豐碑!這架龍攆,必將名垂青史!朱正憲這三個字,必將與木聖公輸一樣為天下匠人世代傳頌!
其實,太後的意思,隻是想讓兒子去後宮走走。
她並不知道,這次無可奈何的勸導,最終會要了兒子的命。
禦書房,是皇帝打造木器的地方,設計龍攆期間,朱正憲本人日夜吃住於此,周圍一千五百內衛分三班徹夜巡邏,除了太後之外,連隻蒼蠅都飛不進禦書房。
呂天麟不是蒼蠅,卻真的飛進去了。
元洪二十二年六月十五,龍攆設計完成。
元洪二十二年六月十六,設計圖失竊,現場留下一枚“炭花”。
元洪二十二年六月十七,呂天麟在京郊的茅舍再一次被“青衫營”團團包圍,而呂天麟本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同日,一封六百裏加急的公文由京城發往呂天麟的原籍,而其祖宅之中,亦已空無一人。
元洪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二,呂天麟被朝廷畫影圖形舉國緝拿。
元洪二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朱正憲駕崩,死因是心疼病複發。
元洪二十二年六月三十,太子即位,改元康正。青衫營掌印太監陳方,加封“司禮監掌印太監”、“內衛上直衛掌令太監”、“太和殿一等司筆太監”通管大內三十二衛,賜代聖批紅之權。自大寧立國起,太祖皇帝聖訓,凡天下之死罪,須由刑部呈送聖上親批,如今,陳方也有權利做這件事了。
通緝呂天麟的告示,如今隻剩下牆頭的紙屑,而呂天麟,仍舊不知所蹤。江湖之中,再沒人見過用木炭雕琢而成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