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鉞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退了半步,說道:“今日便說到這吧,伯父,北境的事情不由我小小一個貴族決定,我隨口說的話隻能代表我個人的想法。”,他露出微笑道:“如果您不趕我走的話,三天後我可以和伯父以及您身後的眾人再談談。現在我想見見我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摯友勞拉,不知道伯父可否允許。”
查爾斯擦擦嘴角的血跡,看著在他眼前叱喝風雲的喬賽爾之子,僅僅十五歲的少年,目光複雜難言,如果他們心向王國,局勢又當是另一番風景,隻是不可能。單說勞拉曾經和他提過,凱爾文朝思暮想的鬱金香騎士團,便要求顯赫的貴族家世,王國的上層職位,也要求是如此。柯頓五人的父輩,其餘的四位都站在了自己的對麵,他此刻想來卻又釋然,他們不能夠容忍在自己被困在得不到尊重,看不到希望的北境後,子子輩輩依然如此。
王國要求他守在北境,他便守在北境,不抱怨,不問代價,隻盡力去做。可喬賽爾他們和他是不同的人,他們不會做出永無止境的犧牲,也許大多數人都不會,因此逐漸與他背心離德。
他想起了喬賽爾之前跟他說過的一句話,“你所承擔的不過是貴族的職責,可你給自己加了太多東西了。”
“勞拉在軍營裏,你想見就去見吧。”
在禮鉞走後,伯爵挺拔的身形立刻佝僂下來,頹然地坐到椅子上,連他的女兒都在幫忙治療傷員,可知局勢是多麼天崩地裂。他想了想女兒,又看了看仍然跟隨在他身旁的部下,不由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你還有辯論的天賦,竟然將堅守北境數十年的查爾斯伯爵說的啞口無言。”,布魯恩驚奇地看著他的學生,目光的欣賞愈發濃厚,“而且你那番關於北境人和王國現狀的說法,讓我不由得深思。”
禮鉞瞥了老師一眼,竟然還真有信的,老師的心還是沒有老爹髒啊。
“其實並沒有老師你想象的那麼複雜。”,禮鉞輕歎一聲說道,“壓垮伯爵的不是我幾句話語,而是伯爵如今所麵臨的絕境,無論我今天說的是東還是西,談得是理念感情,還是根本利益,都會使得查爾斯伯爵左右彷徨,不再堅定,真正將棋盤擺好了的是我父親,我不過是下了“將軍”之筆。”
“如今我隻需要把勞拉的工作做到位,不讓查爾斯做出與安北要塞共存亡的選擇就行了。”
布魯恩點點頭,盡管他沒有聽懂,但老師必須要有老師的樣子。
勞拉仍然是那個梳著單邊環式麻花辮的少女,隻是她一直在給軍營裏的傷員釋放治療術,神情十分疲憊,見到禮鉞也隻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柯頓,你怎麼來了?”
“唔,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禮鉞打趣道。
“哈哈,最近軍營裏的老人一直在說領主們的壞話,其中最多的就是喬賽爾叔叔。”,她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你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又來了,禮鉞的心口隱隱作痛,這熟悉的感覺。
勞拉歎了口氣,停下手中的魔法,擦了擦汗水,有些茫然地呆視著天空,憔悴無助的樣子令人心痛。
看著摯友這一幕的神情,禮鉞的心中感到刺痛,準備好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反倒是勞拉笑了笑,“你救回來的那個女孩,你想去看看嗎,她失憶了,我們給她起了新的名字穆麗兒,她好像有著不死者的體質,生機一直源源不斷地從她的身體裏流出,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走吧。”
禮鉞留下了老師布魯恩,讓荊棘騎士們待時而動,和勞拉並肩向穆麗兒的房間走去,由於被刺瞎了雙眼,盡管她的傷勢在不斷減輕,但仍然處於時而看得見時而看不見的狀態,說出的話也不像是詩嵐大陸上的語言,仆人們隻能通過手勢來交流,供給她生活所需。好在她對詩嵐大陸通用語的學習飛快,現在已經能理解一些簡單的詞句。
穆麗兒金色的瞳孔此刻顯得有些灰暗,不過仍是令禮鉞驚訝不已,一般來說都是金眸都是神侍的象征,他看向勞拉,眼中的詢問不言而喻。
勞拉笑了笑,“從異位麵流落而來的人,也有金眸的,不過隻是不多罷了。”
穆麗兒聽見勞拉的聲音也笑了起來,從牆邊一路摸索過來,握住勞拉柔軟的手,隨即驚慌道。
“勞拉,你...來了。”,她指了指眼睛,“我...我又看不見了。”
“會好起來的。”,勞拉安慰了她幾句,說道,“記得我給你說的柯頓嗎,當時就是他救你回來的,現在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