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仍然記得,奶奶在臨死前,嘴裏仍念叨著我爺爺的名字,奶奶從爺爺走後,獨自扶養三個子女,因為我爺爺平時沒少受鄉民們冷落,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居然至死都沒等來她想要等到的人。
基於以上幾點,我原本都非常怨恨我爺爺,一直到我22歲那一年。
那年我大三,過年時,我爸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隻是略顯沉悶的話語中,透出了一個讓我驚訝萬分的消息,消失了六十年的爺爺,居然回來了!
掛上電話,我的心裏複雜無比,甚至想過春節不回家了,但是最後我還是踏上了通往家鄉的火車,因為有些事逃避不了。
轉了幾道車,讓我這原本就不太好的身體更加疲憊不堪,回到那個生我養我的小村落時,天色已經泛黑,各家各戶都在準備晚飯,我的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
回到家,堂屋的桌子上已經擺上了滿滿的一桌飯菜,隻不過都已經涼了,我爸和我媽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往外看,見到我的身影時,眼神都激動無比。
當時我的眼眶也有點濕潤,我媽淚眼朦朧的摸了摸我的臉,然後笑著說要把飯菜熱一下,隨後不顧我的阻攔就端著飯菜向外走去。
坐在我爸手工做的小板凳上,雖然我言語不斷回避那個話題,但我爸抽出一個煙點燃後,悶聲道:“你爺爺回來了,看樣子快不行了,你去豬圈看看他吧。”
我當時頭腦一悶,雖然對這個從未謀麵的爺爺有點不待見,但是也不能讓他住豬圈呀。
我爸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釋道:“是他自己非要住進去的,給他安排床鋪,半夜就自己搬著被子跑回去了,要不是脖子上的那塊胎記,我也不相信那是你爺爺。”
沉默了會,我獨自走到豬圈旁,打開柵欄走了進去,畢竟這個人再可惡,那也是我的爺爺。
走進豬圈,裏麵雖然很久都不再養豬,但空氣中還是泛著一股臭味,借著朦朧的月光,我看見豬圈的角落裏居然有個人蜷縮成一團。
這個人衣衫襤褸,瘦小的身體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其刮走,頭發更是油乎乎的,甚至已經粘成了一縷縷的。
聽到推門聲,那個人緩緩抬起了頭,雜亂不堪的頭發後,透著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而後他站起身來,不確定的問道:“初,初三兒?”
看著麵前這個人,我不禁梗咽起來,我不知道我在悲傷什麼,隻是感覺麵前這個人就是我的爺爺。
“三兒,不哭”爺爺笑了笑,他把手伸了過來,仿佛想要摸一摸我的臉,但是看到雙手上的汙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抽回了手。
“嗯,臨走前,我就跟你奶奶說,以後建業有了兒子,就得叫初三,因為師傅告訴我,你生在九月初三,隻是這身子骨,還真是弱呀!”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吊墜,紅色的線繩已經髒的變成了灰色,在中間墜著一個青銅印章,他把吊墜遞給了我,然後笑道:“給,你爺爺我在外麵打拚了六十年,財呀名呀,那是煙消雲散,但是好歹也用老命給你換回了一個物件,你身子骨弱,加上我老李家祖上積孽太多,但是老祖宗選的風水好,壓了過去,但是如今已是第十代,九九已歸一,不給你找點好物件,你這娃兒活不過23,咱老李家就要斷後了!”
雖然這個吊墜不顯眼,但是考慮到這是老人家送我的禮物,我還是把它放在了懷中。
。那一夜,我跟爺爺聊了很多,從蔣介石炸黃河,一直講到了他的師傅李平仙,再之後的事,他就如何不肯告訴我了。
他不告訴我,我也沒有追問,隻是讓他換好衣服,回屋睡,這次爺爺沒有抗拒,而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洗過澡,又換了衣服,爺爺總算精神了起來,吃完飯後,爺爺沒有繼續找我聊天,而是找我爸,兩個人在門口站著,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但我也沒有過去打攪,隨他爺倆交流感情。
那一夜我睡得很香,一直被一陣哭喊給吵醒,我揉著眼睛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才發現一件讓我震驚無比的事,爺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