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如何不讓我走,小人也是良民啊!”始終沒有抬頭的年輕男子衝著韓一梁不住磕頭,看起來就如驚弓之鳥,膽小無助。
“你也是從反賊窩裏逃出來的良民?”
“是,是的!”年輕男子誠惶誠恐地點頭。
“從前做何營生?”
“小人……小人種藥為生。”
韓一梁利落地翻身下馬落到他身前,一把擼起他的衣袖,年輕男子驚訝地抬起頭來,塵漬滿臉,卻掩蓋不住他麵孔的清秀斯文。被韓一梁擼起的衣袖之下,赫然是一截白白細細的手臂,完全不同於他遍布汙垢的臉和手。
這樣一截白細的手臂,可不是一個種藥為生的藥農會有的,這分明是一個讀書人才會有的。蘇菡都想到了這一層,韓一梁就更想到了。
在他大敗五裏寨之後,五裏寨跑掉的讀書人隻有一個,那就是獻計於五裏寨寨主,策動黑巾軍內部之人反叛,意欲裏應外合消滅黑巾軍的五裏寨軍師沉宜翰。
之前遍搜不到,軍中上下都以為被他逃了,沒想到他是換了衣裳,潛伏在了五裏寨的俘虜裏。
韓一梁手腕一扣,將沉宜翰的手臂用力反擰過去,冷喝道:“說,內奸除了老八還有誰!”
隻有一個老八,軍中不可能會出現叛亂。
“你就是黑巾軍的九爺韓一梁吧,真是幸會。”沉宜翰疼得臉都扭曲了,卻還是笑著,仿佛與韓一梁聊天一般語氣雲淡風輕地勸他:“你難道不趕快回去看看嗎,再晚一會兒,恐怕你連你大哥的屍首都看不到了。”
蘇菡便是之前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會兒也明白了個大概。她聽看守她的小兵說過,陳亨對韓一梁有救命之恩,聽到沉宜翰的話,不禁擔心韓一梁會關心則亂,真的會不顧一切立即回去。
韓一梁沒有說話,又加重了手勁兒,蘇菡看著都覺得疼,隻覺韓一梁的力道再加一點點,那人的手臂就會立時被掰斷了,忍不住別過了臉。
“大哥若是敗了,你對新首領獻計有功,何需出逃。”韓一梁冷冷道,又加大音量喝了一聲:“說!”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是五裏寨寨主的人,不是你黑巾軍的人,不論誰坐上第一把交椅,都容不得我。早晚都是個死,我是個傻子才會留在那裏。”沉宜翰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微笑著慢條斯理地與韓一梁分析。
“倒是你,可惜了,智勇雙全,卻成了喪家之犬,連救了你命的大哥也保不住。我若是你,就給自己一刀,即刻追隨大哥而去,全了忠義名節!”
他的話他的聲音就像沁了毒的蠱蟲一樣,極有煽動力。
蘇菡擔心韓一梁會中計,緊張地轉頭盯向他,隻見他手腕一動,“哢吧”一聲脆響之後,沉宜翰即抱著手臂倒地痛呼不止。
他像沒有聽到沉宜翰說了什麼一樣,從容不迫地抄起了夥夫夫婦留下的腰帶,將他的手腳捆了個結實,又從旁邊的鬆樹上踹下了幾個鬆塔,拿起其中一個塞進了沉宜翰的嘴裏,冷冷地道:“想讓我死?我死也得先宰了你!”
然後,將沉宜翰往馬背上一扔,牽著馬繼續向前走去。
蘇菡膽戰心驚地看了看身後的危險分子,忍不住顫聲問韓一梁:“將,將軍,我們去哪兒?”
“回營。”
“萬一……”
“沒有萬一。”
蘇菡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危險分子,見他疼得扭曲不已的麵孔上浮現出了一絲冷笑,心裏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