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舜英抹去了他的曾經,殺光了那些與他有關的所有人。
他沒資格譴責她的冷血無情,也沒立場去裝什麼仁慈寬良。
他不曾殺人,手上卻已染滿鮮血。
那麼多年,那些事已經在他冰冷肮髒的血液裏發酵,與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舜英脾氣不好,偶爾暴怒,會對他冷言譏嘲或者羞辱見她,卻不會揭露他的傷疤。
今天,是第一次。
他眼神裏蒙上了一層霧,像是那年冬日的清晨,飄下的,薄薄的雪花,掩蓋了冰冷的屍體,卻無法掩蓋溫熱的鮮血…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舜英卻笑得邪氣。
他慢慢走過來,盯著蕭懷離的眼睛,說:“阿離,其實你最大的錯,就是不夠了解女人。”
“嗯?”
蕭懷離不解她為何又話音一轉說起這個。
舜英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眼神迷離似霧,輕輕說道:“那個男人,淑她的青梅竹馬不錯,卻並非什麼情郎。”
蕭懷離渾身一震,瞳孔也跟著一縮。
“你說什麼?”
他素來溫和儒雅,波瀾不驚,此時語氣卻仿佛平靜夜色裏劃過的驚雷或閃電。
猝不及防的震驚失色。
舜英仿佛很滿意他失態的模樣,笑得越發魅惑。
“你這麼聰明,怎的就不知道,女人慣會口是心非呢?一個離家多年不知歸期的男人,縱然她有期盼,也會在漫長的等待中消耗所有的耐心和溫情。更何況,又有你這麼一個對她以往青澀的男人守在旁邊?她怎可能無動於衷?”
“我告訴你她為何拒絕你?因為她擔心連累你。她覺得你自己出身太低配不上你,她甘願赴死,是因為不願耽誤你的前途,她想讓你對她死心,更或者是恨。”
她語氣低柔,帶上了笑意融融,三分諷刺五分漠然,還有兩分,不知是同情還是傷感。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就會心甘情願的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而你的父母,死於那個男人的嫉恨報複。”
“他恨你搶走了他喜歡的女人,所以他要讓你生不如死…可是沒想到我將你從泥淖裏救了出來。他不甘心,所以想用真相刺激你,可惜被我給攔了下來…”
她又低笑了一聲。
“知道嗎,蕭懷離,你該悔悟的不是連累了你的家人。而是,你沒有能力保護你的女人,才釀成了悲劇。”
猝不及防的真相讓蕭懷離腦子一空,他掰開舜英的手,慢慢抬頭看著她。
“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舜英不會騙他,也沒有必要騙他。
可是為什麼,要隱瞞他那麼久,那麼久…
舜英看著他一瞬間慘白的臉,他素來溫和平靜的眼神裏,終於有了一些別的情緒。
“告訴你?”
她嗬嗬輕笑,轉身慢慢的走著,用垂地紗幔半掩自己的容顏,眸光橫波蕩漾,嬌媚如水。
“告訴你了,睡來陪我一起苦,一起痛,一起淪落地獄?我上哪兒再去找一個滿腹才華卻心如死灰沒有太大野心的男人,去輔佐曄兒?這樣的人,天生驕傲不易低頭,可隻要一低頭,就再也抬不起來了。你瞧,這些年,你不是對曄兒忠心耿耿麼?否則,今日你也不會來這裏對我說這些話。”
蕭懷離抿著唇,臉上最初那種複雜難言疼痛至極的表情已經漸漸淡漠。
他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淡靜儒雅,隻是語氣帶了點蕭索的味道。
“那麼,今天,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舜英慢慢走過來,看著他的眼睛,“我不許你,自作主張的毀了曄兒的計劃。也不允許你,自以為是的放走那個女人。”
蕭懷離沉默。
“阿離。”舜英聲音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她雙手再次環上他的脖子,眼神迷蒙,道:“我們兩個追尋一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如今,不要再讓曄兒,重蹈覆轍。”
蕭懷離平靜的,將她環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寸寸掰下來,然後握在自己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