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美麗心急不已,卻又隻能在原地幹著急。
她害怕自己再加入戰鬥,會讓玉力琨因為護著她而分心,再受這些人的傷害。
可是她不出手,讓她在一旁看著,心裏不由的捏一把冷汗。
這時候保鏢突然將麵館的燈關掉了,一片漆黑。
玉力琨用力睜大了眼,眼前卻隻能模糊地看到幾條影子在晃動。
他剛朝前伸出拳頭,手腕就被割了一刀,身體往前衝的同時,又是一刀狠狠地刺進他的身體。
他悶哼一聲,無數的汗浸透了他的臉,從發尖上滴落。
他聽到寧美麗的尖叫聲,甩了甩頭,強支撐著自己:“美麗…你給我唱首歌吧……”
寧美麗心都跳到嗓子眼:“玉力琨,你別說話,你說話會讓他們更加確定你所在的方位攻擊!”
現在這裏一片黑暗,所有人都隻能靠聲音來辨別敵人跟方向。
出聲隻會讓他們暴露自己。
“我這麼努力地血拚,你總要做點什麼,對不對……”玉力琨卻已經不在乎了,感受到又是一刀刺進他的身體裏,“唱吧,精神上支持我……”
寧美麗用力咬了咬嘴唇:“唱,唱什麼歌?”
“都好。”
這種時候,怎麼可能唱得出歌?
可是玉力琨很執拗:“你唱首歌……唱完後,我保證,一切都結束了。”
寧美麗咬咬牙,腦子一片空白:“依稀的記憶…從前的你,背靠著…背…聽海的…聲音……夕陽和…海麵都…太清晰……我就在這裏找到了你……”
隨著斷續而又破碎的歌聲響起,玉力琨嗆然。
心底仿佛有一個黑洞,將心髒一點點地掏空,隻剩下無邊無盡的空洞留在胸口。
眼前一團漆黑,甚至連晃動的人影都不再看得到。
濡濕的劉海垂在他的眼前,不知道是滴著血還是滴著汗,又或者是淚嗎?
它們交融著,粘稠地從他英挺的鼻梁上滑落。
世界在他的腳底下旋轉,身體的劇痛讓他的麵色鐵青,每一次呼吸都拖曳得極長極深,仿佛是一隻即將瀕死的野獸,在做最後的垂死的掙紮。
身體不斷被刀鋒割破和刺進的聲音……
被捅了多少刀?
已經數不清了,每一聲,都被那斷續的歌聲蓋住……
“那天的…日記天…飄著雨…我躲進…眼淚你在那裏…夕陽和海麵…依然清晰…還是…在這裏我…丟了你……”
在那蒼涼的歌聲中,他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的身體踉蹌著,在滂沱的大雨中艱難而走。
那灌木叢鮮綠欲滴,而大朵往地上砸去的鮮血,像女孩胸口漂亮的紅絲綢……
每動一下,身體都是裂開的痛!
骨頭似乎隨時都要四分五裂,不再屬於一個整體,或者不能再由他控製……
那劇烈的痛扯痛了千萬根神經,然而到最後,當他全身都是血以後,竟連痛都麻木了。
是怎樣的力量支撐著他頑強不倒的?
是那暴雨傾瀉中的一把傘,還是那雙光亮的紅皮鞋,還是……她那滴溫情的淚呢?
……
“喂,你怎麼了?”
“喂,你為什麼躺在這裏?你受傷了!你的爸爸媽媽呢……”
“你是不是打架了,有人欺負你了嗎?是不是很疼?”
“你為什麼不穿鞋?你的腳都受傷了!”
……
又是一刀,狠狠地刺中了他心口的位置!
劇烈跳動的心髒有刹那的停頓,然後是衰竭的,遲疑而緩慢地律動。
玉力琨反應迅速地抓住那人的手,將他翻到地上,拔出那把帶血的刀準確無誤地割破了對方的咽喉。
聽到最後一個對手沉重倒下的聲音,他笑了……
滿臉都是血水,他笑著,仿佛再沒有支撐他繼續的力量,身體緩緩朝後倒了下去。
他倒在堅硬的地上,身下卻是一片柔軟的感覺,帶著灌木叢的清香。
是否時光在瞬間逆流,帶他回到了那個暴雨的傍晚。
可是他努力地睜大著眼,眼前卻是一團漆黑,看不到那個女孩子……
鮮血如注地從他的身體裏噴湧而出。
一隻溫暖的手,忽然緊緊地握住他:“玉力琨,玉力琨……你別嚇我,你撐住,玉力琨……”
然而那啜泣的破碎嗓音,不管他怎麼想要抓住,還是在他的耳邊慢慢遠去。
“去,別站在這裏……出去,打電話……”
他能想象得到他離開後,她驚惶傷心的樣子。
他隻希望不要太嚇壞到她,留給她太多陰影才好……
他也想,再多撐一會,哪怕撐到醫院,再離去。
可是身體的熱量在一點點流失。
忽然,有一滴溫熱的水珠,砸在他麻木的麵孔上……
“怎麼還不走……”
又是一滴淚落下來,玉力琨就要完全崩盤的意識,又吃力地凝聚著。
他睜大著漆黑的眼:“你哭了?”
“……”
“為什麼哭…是為我…而哭嗎?”
寧美麗說不出話,隻有大顆的淚水,完全無法指控地往下墜。
玉力琨的臉已經被血肉模糊,幾乎無法辨認了,但他還在笑,露出以往那雲淡風輕的笑容說:“哈…看來我隻能…得到同情……可是,同情也很好了……至少你還能……再同情我。我這麼可恨……幾次陷害你……你還能同情我……”
“玉力琨,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謝謝你的同情……”
謝謝她曾經因為同情,挽救了他小小的一條生命。
現在,他把命還給她了,這或許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臨走之前,他真的很想抱一下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手提起來。
就算抱到她了又怎麼樣呢?他已經不能守護著她,陪伴她走完這一生了……
手僵在半空,玉力琨迷離地看著寧美麗,忽然覺得,她離他好遠好遠……
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靠近過。
手一點點,沉重地跌回地上。
“走!你想……讓我死在這裏?”玉力琨用盡全力吼道。
在出生的這一天離開,也許是老天對他的最大諷刺?
這句話,仿佛提醒了寧美麗,她猛地站起來,朝前走了兩步,又驚駭地看著他:“我現在,就去找人,找人幫忙!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