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書·路 2
“光哥,剛來咋就急著走呢,我這烙油餅呢,你吃兩個。”那人正是老村長的三女兒,叫乞巧,身子骨薄的像是窗紙,風一吹就走那種,女人的特質一點都看不出來,感覺抓上去就隻有一把骨頭。
“好哩。”繁光應了一聲,抬頭跟乞巧目光相對,乞巧直直地盯著他,嘴上竊笑起來。他趕忙低下頭,大步地走到桌前。
繁光本來是來問老村長有沒有留下什麼指示,比如讓誰當村長之類的,路怎麼修。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大嚼了兩口油餅,黃燦燦的油從嘴角溢下來。
“光哥,你來有啥事?”繁光低頭吃飯的期間,乞巧神不知鬼不曉地用水梳好了頭發,額前幾縷卷發服帖地粘在腦門上,透露著怪異的嬌媚。
“家裏就剩下你一個啦,修路的事可不能耽誤。你爹有什麼安排嗎?”繁光問道。
“沒……”話剛說一半,乞巧就看見繁光兩眼冒光地盯著她。她趕忙把話咽下去,轉向問道,“光哥,你說哩?”
“我又不是村長,我說啥哩。”繁光故意低下頭,壓著聲音答道。
“誰說你不是村長,順兒村裏我看就光哥最有本事,我覺得你應該是村長。”乞巧黝黑的臉上泛出一抹紅暈應和著。
“你爹又沒說……”繁光急切地說著。
“誰說我爹沒說,我說說了就說了。”乞巧把幹癟的手壓在繁光的手背上,怯懦卻欣喜。
月光初上,大地像是起了霧,白蒙蒙一大片,仿佛靈堂上所有的白綾都化成粘稠的液體,逸散在整個院子裏。油餅的香氣混雜著甜香,黴腥飄散在整個順兒村裏。
淩翠不喜歡去澡堂裏洗澡,在順兒村澡堂是公共的,一個大池子,幾個噴頭,大家赤裸相對。淩翠的身材應該算是順兒村婦女裏最好的了,豐腴而不臃腫,皮膚白裏透紅,長的蔥鼻薄唇,兩隻眼睛水靈靈的。怪就怪在她長得太好又是個寡婦,村裏的婦女總覺得她是個炸彈,隨時可能在自己的家庭裏炸開。所有的婦女對淩翠的態度也多半是隨和而虛偽,話語裏總是虛以委蛇。
淩翠的丈夫是在她過門後的第二年冬天去世的,那時老村長正在帶著全村的男人往前修路,他男人從鄉裏回來想去看熱鬧也隨著去了。夜深時,所有的人都回來了,淩翠的丈夫因為鬧肚子落在後麵。翌日再去看時已被老虎吃掉,隻剩下半隻布鞋。淩翠取回布鞋,葬了丈夫守起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