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書·淚 債 10
我昏昏然學了一個星期的數學，你回來那天母親特地允許我休了一天假，翹了補課班的課程。你回來後從碩大的旅行箱裏拿出自己買給我跟母親的禮物，一條真絲絲巾，一本加繆的書。我跟母親都格外欣喜，母親望著你還想說些什麼，你不看母親拉著我給我看起照片。
半晌，母親叫我出來，悄悄遞給我錢讓我出去買條花紋領帶。母親在紙上寫好商城與店鋪的名字，連款式都寫明。
等我回來時，家裏已經開飯，母親把領帶放進屋裏。你叫嚷著餓了，第一次跟我一般幼稚，我為此格外高興。等母親把飯桌擺好，門鈴便響了，是父親。你看到父親的那刻，下意識的要往臥室走，我拉住你。母親招呼我們，你的臉忽然一下就木然下來，飯吃到一半，母親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悄悄從臥室拿出那條剛買的領帶遞給父親。
母親使眼色給我，我應和著是你買的。還好，當時你沒有揭穿我們。父親拿著領帶，看了又看，他勉強地朝你笑笑，你看了一眼迅速低下頭。後來我在日記裏比喻似地寫道，那一刻，整個世界都靜止了，連時間都願意為你們折返。
父親在工作上對於木城依舊不依不饒，最後校領導不得不給他穿小鞋。畢業班的壓抑加之木城的事情，讓父親沉悶不堪。母親開始質疑父親晚歸的理由，但父親一身濃烈的酒氣就打散了母親的懷疑。
那很長的一段時間，家裏都彌漫著酒氣，後來因為你的幾起聚眾鬧事事件更加濃烈起來。木城不知使了什麼魔法，竟然讓你也從母親身邊離去。那段時間恰好是你畢業前的最後一段時間，母親急得夜不能寐，常常起身在客廳歎氣，父親到是倒頭就睡。
我碰見你是在酒吧的門口，那酒吧剛開店，你往裏麵擠，我在路口遠遠望見你，跑來叫你。你遞給我紙條，是你的電話號碼。隨後你就淹沒在人群中。
我把紙條給了母親，母親守在電話旁打了一宿都是關機。
翌日，母親要我告訴她碰見你的地點，我如實說了。母親用了最笨的辦法，守株待兔，夜夜去那家酒吧。在燈火散盡時才回家。父親那時被畢業班忙得天昏地暗，顧不得你。不知一中哪個老師出入那家酒吧，撞見了母親。於是，以訛傳訛地演化成母親有了外遇，父親酗酒更凶了，母親回來時父親已經睡下。白日裏，父母之間出現了冷戰，父親本來話就少，現在更加沉默。隻能用肢體發泄，他關門關得哐哐作響，吃飯時碗筷碰得叮咚作響。母親不知是何原因，隻顧流淚。我簡潔而肯定的回答已經給不了母親安定。
母親終於在酒吧堵到了你，你跟木城玩得天昏地暗，母親央求你回家，你那時已是醉態撒了母親一身的酒。母親沒勸回你，隻能兀自回來。母親前腳到家，父親就回來。
父親看到沾染酒氣而顯得雙頰紅暈的母親，頓時怒發衝冠。
我聽到客廳有東西碎裂的聲音，立刻起身跑到客廳，父親紅著眼追著母親打。母親哭得撕心裂肺說不出一句話來，父親醉態中不斷重複著：“騙我！耍我！”我一時驚嚇，不知如何是好。
急切中我想到了你，我顫抖著手指撥出你的電話。
萬幸的是你接了，聽筒傳來你醉態的話語。我顧不得那些，隻能大聲喊著你：“川莫，救命！家裏！”你倦怠地繼續問我：“怎麼了？”我看到母親跪在父親麵前，已然頹倒在地，我承受不住大喊著：“快來！”
父親揮舞著拳頭朝母親砸下來，母親向左一閃，父親重心不穩跌倒下來，磕到茶幾的菱角上。
我聽見母親已經哭得沙啞的喉嚨發出持續的嗚嗚聲，我跪在母親身邊感到整個世界像是被人抽走了，冰冷，讓人窒息。
你趕來時，母親已經沒了力氣，我無助地愣在那裏。你不顧我們，背著父親就往醫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