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書·殤 陽 4(1 / 2)

冬之書·殤 陽 4

延綿不斷的戈壁與天空連成一條線,透過稀薄的雲可以看到隱現的青山。地皮結成塊,踩上去像薄冰般碎裂。這或許是遠古蠻荒時代未醒的夢,生命悲亢而卑微的生長。每當初春時分,彌漫的黃沙將天地攪得混沌不堪,空氣中充滿澀人的沙粒。每一聲風的呼嘯都帶著死亡的訃告。

這裏是離天空最近的大地,似乎一眼就能望穿蒼穹。熾熱的陽光卻如暴雨般壯烈的灼痛肌膚。千萬年的歲月幻滅成生命的荒蕪,就連陽光也這般千萬遍的磨難生命。

母親說,我出生的時候外麵刮著大風。風從山口刮來,噴湧而出,像是要把這天地撕裂一般。幼年時一時未適應高原氣候,每次哭得厲害就缺氧,憋的麵頰紫青。常是半夜父親帶著濃烈的油漬味回家,因終日在高原油田勞作,勞累不堪,心中躁火甚濃,與母親因飯菜不合而爭吵。我從睡夢中驚醒,大哭不止最後啞然失聲。母親驚怵的抱著我,淚水未幹,順流到我臉上。

這荒漠人間,爭吵,複合,孤獨,依存,相愛,相怨,無盡無望,溫存豐實卻又無奈蒼涼。

這便是我的鄉愁。

母親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子,因對外麵的世界好奇。隨回鄉的姨媽走了出來,誰想來到了這荒漠中。在新鮮感耗盡,思鄉情漸濃,準備回家時,經人介紹認識了父親。愛情在這荒蕪的油田也幾近枯萎,如涵養不足的玫瑰開的蔫軟無力顏色平淡的花朵。母親無心在父親身上隻是礙於顏麵,不好直接回絕父親,想拖些時日找個借口推辭掉。

冬至時分,冬色甚濃。姥姥因為跌傷了腿急需錢用,媒人透信給父親。父親東拚西湊了五百塊錢交給母親說,你要是急用就拿去用吧。母親那時單純的心哪容得下如此感動,當即落淚。

五百塊錢的廉價婚姻,也讓彼此的感情有了維係。何以這世荒涼,涼薄的感情也變得珍貴。

往後的歲月,幾番爭吵,幾番離開。彼此像是枷鎖牢牢的鎖著心又試圖掙紮,行將玉石俱碎。

我出生時,春末四月。白楊樹抽出嫩葉,萬物在這荒漠戈壁有了生色。母親與父親緩和了不少,彼此間相敬如賓,話語暖了許多。但父親依舊因為工作原因間斷的回家,我獨有母親照顧。曾是狂風呼嘯的時候母親獨自一人抱著夜裏忽而發燒的我往醫院趕,一路流淚。單薄的身影在狂風呼嘯的夜裏,幾欲摔倒。

年歲漸長上了學,母親也輕鬆了些。正好離家不遠的地方建了兵站,缺少做飯的廚子。母親便去了,士兵們對母親尊重,親切地叫嫂子。時日一久也與他們熟絡起來了,閑時嘮嘮家常,有說有笑。母親性情倒也開朗了許多,不再終日苦悶。

冬日初雪,遠處的山塗了白,青岩隻剩下山腳。禿了的樹杈積著鬆散的雪花,一觸及下。迎著光看,猶如星隕。路上積了雪,白日陽光充沛融化了些,夜幕一垂便結起了冰。母親在兵站做了晚飯收拾完畢回家時,一時腳滑,跌傷了腿,隻能臥床休息。

父親從井上趕了回來。說是請了一個月的假,照顧好母親再回去。眼神褪去了銳色,操起鍋鏟下起了廚。為母親燉了豬骨湯,送到麵前。母親行動不便,父親熱了水為母親擦洗身子。夜裏為母親按摩傷腿,眼神裏滿是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