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戚氏洗漱穿戴完畢,才從上房走了出來,悠哉哉的扶著自己精心梳起的發髻,又往那院子東邊角落裏的存水缸處勾頭照了一眼,順手再正了正鬢發兩邊新簪的兩朵大紅色絹花,自認為妝容已經足夠完美,這才翹著個蘭花指,一手撚起著帕子甩起,走至一家人慣常用飯的大廳。
卻見著廳堂裏麵空無一人,飯桌上也還空無一物,頓時便有些神情不好了,轉過腳步就蹬蹬蹬的殺到了廚房去。
“當真是上不了台麵的玩意,想抬舉也抬舉不起來,這才去了鎮上幾天,真當自個是那大戶人家的富太太了!殺千刀的,連個麻溜的早飯磨磨蹭蹭到這個時候都還做不出來,這不賢良的娘們,這是在拿捏我老婆子啊,要等著我來伺候你們這些太太貴人們啊……”
戚氏一出口,那一連串刺耳的罵詞,順著兩片薄嘴唇就接連吐了出來,隻往日裏她老婆子,對於大兒媳婦還是素來較為給了體麵的,鮮少會拿這等下作的言語來罵她,今兒個倒像是存了心故意要下了大兒媳婦的臉麵似的。
老婆子嗓門罵的賊大,劉氏在廚房隔著窗戶都能聽的清清楚楚,頭皮緊了緊,不自覺的就加快了手裏盛粥的速度,嘴上卻還不忘碎碎念道,“這老妖精,見天兒的,就沒個順氣的時候,整天罵三嗬四的不消停——”
話落,便見戚氏一陣風兒似的踩著步子到了門口,忙又換了張笑臉,“娘,你咋到廚房來了,今兒個柴火濕了些,燒起來費勁,這飯馬上就好啊。”
屋裏的光線暗沉,戚氏緩了片刻才適應了過來,聽著話音倒是沒像平時那樣開口便罵,隻眯著眼睛問道,“咋是你在這兒,老大媳婦呢?”
“大嫂方才有些身子不爽利,就讓我先給替上一日。”劉氏覷著戚氏的臉色,隨口回了句。
心裏頭卻是想起了方才邱氏拿來給她的那根簪子,剛才屋子裏暗沉,倉促間也沒來得及瞧清楚,那是不是真的金子打的,別是個銅包銀的假貨。
劉氏越想越覺著可疑,邱氏那娘們慣會做門麵功夫耍人,以前就拿過一對假的銅包銀耳釘騙過老四家的,哄她幫著幹活的,這回不會也是拿根假簪子哄她幫著做飯吧?
想到這,劉氏恨不得當即丟下手裏的活計,先衝回屋裏去驗下真假再說。
她那廂腦子裏盤算個沒停,旁邊戚氏卻是將她的臉色瞧了個一清二楚,當下一臉的不虞,指著她數落起來,“眼皮子淺的貨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旁人給你隨便扔點破爛貨的,你就當個寶了,剛剛還在說五說六的推托,現在又屁顛顛兒的來做什麼好人。整個一沒身沉的玩意!”
不得不說,對於幾個兒媳婦私底下的勾當,戚氏不說了如指掌,也算是一門清了,當下便將事情猜了個透徹。
原本就對大兒媳存了些不滿的戚氏,這會子更是心裏頭恨恨,忍不住罵了聲邱氏奸猾,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這些小把戲,果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也越發的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裏了。
一股邪火上頭,隻想找人發了去。
抬眼又看到劉氏手邊那一大盆黑乎乎的還冒著焦臭味的玩意,“天殺的,這是燒的啥?合著咱家的糧食就是這麼糟踐的?”戚氏一張老臉差點兒都要湊到粥盆裏頭去了,指著那燒焦了的,氣的險些跳起來。
“今兒個柴火不行,火候一時沒掌握好,下次肯定注意了——”劉氏亦有些心虛,縮著脖子賠笑著說道,末了卻又埋怨起周氏來,“再說了,這老四家的今個也拿起喬來了,到現在還沒見個身影。要有她打打下手,我也不至於一個人手忙慌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