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時光如流水,眨眼功夫就到九月初九。重陽登高是習俗,李宕與人有約,一早就出去了。
李恒沒出門,拿了本詩集,讀給姚心蘿聽,“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寒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純淨的玉石之聲,令人陶醉。
姚心蘿明眸流轉,笑意盈盈地問道:“好好的,怎麼想起給我讀書?”
“我昨兒陪祖父飲茶,祖父說,祖母曾經說過,孩子這個時候已經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尤其對父親的聲音最為敏感,要我多和孩子說說話。”李恒笑道。
“那我是不是也應該和她說說話?”姚心蘿問道。
“你想和她說什麼?”李恒笑問道。
姚心蘿摸著肚子,笑道:“說你是一個好父親。”
李恒笑著湊過去,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你是個好母親。”
姚心蘿眉眼彎彎地笑道:“世子,請繼續吧。”
李恒坐回椅子上,翻了一頁,念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琴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
“咦。”姚心蘿驚呼一聲。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李恒緊張地問道。
姚心蘿欣喜地道:“她動了。”
李恒把書丟開,雙手放在了姚心蘿隆起的腹部,動作輕柔地撫摸著,半晌,遺憾地道:“她不動。”
“你把那詩再念一遍試試看。”姚心蘿提議道。
李恒把書拿過來,一手執書,一手放在姚心蘿的肚子上,“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琴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動了,動了。”李恒感受到了孩子的力度。
孩子的胎動,讓兩個初為父母的人激動不已,李恒吟詩的幹勁更足了,可是吟的別的詩詞,孩子都沒反應,隻有這首《淇奧》,她一聽就會踢姚心蘿的肚皮。
姚心蘿笑道:“孩子喜歡君子。”
“因為她爹是君子。”李恒自誇道。
“不知羞。”姚心蘿伸出手指,刮了刮臉道。
兩人悠閑地消磨了上午的時光,午後,姚心蘿上床小憩,李恒去了前院。
未時正,姚心蘿去了四和堂,剛處理了兩件小事,婢女匆匆進來稟報道:“夫人,三太太,四太太,二老爺被人抬回來了。”
三人一驚,齊聲問道:“出什麼事?”
李宕和友人上山登高,不慎踩中獵人裝置的獵夾,獵夾的尖刺紮傷了他的腿,血肉模糊。府醫看過傷勢,直言道:“二老爺這傷養好,日後也行動不便。”
二房的夫妻倆都因腿傷躺下了,方氏悄悄和劉氏、姚心蘿道:“你們說二房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要不然怎麼會接二連三的出事?”
“哎呀,你快別胡說了,仔細嚇著夫人。”劉氏攔她話道。
姚心蘿笑道:“三嬸,我沒那麼膽小。”
“這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我得去跟母親說道說道,得想法子把二房的這晦氣給消了,要不然我們沾染上,也會倒黴的。”方氏說著,拽著劉氏要去沁園。
劉氏掙脫不了,隻得隨她去了。姚心蘿則回了昍園,李恒去壹園看李宕。李宕看著龍行虎步走到他麵前來的侄兒,目光陰鬱,難道十來年的謀劃盡成空?不,他還有愉兒,二房還有機會。
李恒看著李宕,眼神複雜,一開始他是不願意懷疑這個對他百般愛護的二叔的,可是一點點收集來的線索,直指李宕,就是害得他父親戰場慘死的原凶。
叔侄倆對視片刻,雙雙移開了視線。時到今日,有些話,還是不能明說,李恒不發一言地離開了。李宕靠在引枕,雙眉緊鎖,李恒會乘勝追擊的,愉兒危險。
李宕想到此,揚聲喊道:“來人。”
人進來了,李宕卻改了主意,他不能讓李恒憑著這條線,把他另一支隱藏的人馬挖出來,揮手,“下去。”
九月十五,李恒護送一家老小前往廣濟寺,李老夫人和方氏的想法差不多,婆媳倆不謀而合,商量過後,決定去廣濟寺上香祈福,消解災禍。
姚心蘿和祝愛蓮懷有身孕,李老夫人擔心馬車顛簸,沒打算讓她們去,可祝愛蓮她擔心下一個出事的會是她,執意要去。
為表虔誠,李老夫人到了山腳下,不顧身體不適,放棄乘坐肩轎,步行上山。上山一切順利,但是上山容易下山難,李老夫人被婢女攙扶著,慢慢地往山下挪,她是走幾步就要歇一歇氣。
看著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李老夫人,李恒心中不忍,大步走到她的麵前,蹲下道:“祖母,我背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