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深吸了口氣,平複心情,道:“我明天來接您,回去見老夫人。”
“好,好的。”李憲點頭道。
李恒回到昍園時,姚心蘿還沒睡,坐在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書,看他回來,姚心蘿把書丟開,上前急切地問道:“怎麼樣?”
“九成九是真的父親。”李恒高興地道。
姚心蘿聞言,也很替他感到開心,幼年失怙失恃是人生最大的悲事,章氏已經不在了,李憲死而複生,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你見到父親娶得後妻和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妹了嗎?”
“沒有,他們在另一個地方。”李恒在沒有確定李憲是不是真的父親之前,他並不願意見到其他無關的人。
姚心蘿眸光微凝,李憲帶著妻兒回來,對李恒也是不少的刺激,暗歎了口氣,道:“世子,他失憶了,不記得家人,不知道身份,他會娶妻生子,你當理解的。”
李恒笑容苦澀地道:“我知道。”理解是理解,但接受需要時間。
次日,李恒去兵部打了聲招呼,就去接李憲。李憲已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挽在頭頂,用玉簪束著。
李憲隨李恒進了府,往沁園去,元嬤嬤站在門口翹首以待,看清來人,眼中立刻浮起了水光。李憲是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才出事的,過了這麼些人,除了增加了歲數,容貌的變化不大。
元嬤嬤激動地向前踏出一步,若不是小婢女扶著,她險些一腳踩空,聲音哽咽地喚道:“大老爺!”
“這位是?”李憲疑惑地問道。
“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元嬤嬤。”李恒笑道。
李憲頷首道:“元嬤嬤好,這些年多虧有你陪在母親身邊。”
“大老爺快別這麼說,能在老夫人身邊伺候,是老奴的福份。”元嬤嬤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大老爺快進去吧,老夫人在等著您。”
李老夫人坐在羅漢榻上,眼睛望著門口,汪氏坐在她的身旁,手裏握著小瓷瓶,那是救心丹,剛才已讓李老夫人吃了一枚,怕李老夫人看著李憲太激動會犯病。
劉氏、方氏、姚心蘿和祝愛蓮以及李悅幾兄弟陪坐在一旁,劉氏和方氏在竊竊私語。方氏問道:“人真能死而複生?”
“不可能是死而複生,大伯就沒死。”劉氏小聲道。
方氏點頭道:“也是,那年運回來的隻是大伯染血的鎧甲,沒有大伯的屍體。”
姚心蘿和祝愛蓮不認識李憲,當年發生這事時,兩人還都是奶娃娃,別說旁人不會跟她們說這事,就是說過,她們也不記得了,現在方知李憲的墳裏埋得隻是他的衣物。
說話間,李憲走了進來。李老夫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水就那麼滑落下來,喊了聲,“我的兒!”
“母親。”汪氏趕緊扶住她,往她嘴裏塞了枚藥丸。劉氏和方氏也過去,幫著倒水、順氣。
姚心蘿看著和李宕長得一模一樣的李憲,莫名地感到膽顫心驚。
等李老夫人緩過來,汪氏三人都散開,李憲緩緩地走到她麵前,半蹲下,仰麵看著她。李老夫人雙手顫抖地伸了出,捧住了李憲的臉頰,指腹擦過他的眼角眉梢,往他耳後摸去,摸到了那塊隆起的骨頭,淚水流得更歡,嘴裏念叨道:“沒錯,沒錯!你是我的憲兒,你是我的兒子!娘認得的,娘不會認錯的!憲兒啊憲兒,你怎麼才回來?你可把娘給想苦了。”
李憲紅了眼眶,跪了下去,聲音沉沉地喚道:“母親,兒子不孝,兒子不孝。”
母子倆抱頭痛哭,元嬤嬤等下人也心酸的垂淚,劉氏三人也跟著在哭,姚心蘿和祝愛蓮也扯著帕子在擦拭眼角。
哭了一場,李老夫人的神色極為疲倦,但她卻舍不得鬆開李憲的手,緊緊握住,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不見了,如同一場夢似的,夢醒了,他就消失了。
劉氏三人喊道:“大伯,您回來就好了。”
“三弟妹、四弟妹、五弟妹,這些年,你們可都好?”李憲笑問道。
這個問候?
姚心蘿微皺了下眉,似乎太熟絡了點。
“好,我們都好。”三人含著淚道。
“父親三弟和四弟,他們可還好?”李憲又問道。
“好好好,都好。”
李憲又問候了幾個侄兒。
李老夫人等人都沉浸在半是憂傷半是喜悅的情緒中,沒有發現李憲這問的問題有問題。
姚心蘿覺察到了,抬眸看著李憲,她沒見過其他失憶的人,不知道那些失憶的人在見到親人時,是個什麼樣的反應,但是李憲麵對家人時,眼中並沒有迷惑,也沒有生疏感,甚至一下就認出了大家。而且他為什麼會略過李宕和五叔不問呢?是有人告訴過他,他們不在了,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