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那是自己的良人。為他學習管家,為他繡嫁衣,為他含羞出嫁。
她本以為,這會是“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她本以為,她會永遠愛著自己的夫君。
然而,時間如流水,匆匆而去,到底還是將他們變得麵目全非。
李清聞想:她至少是愛過的。
哪怕是哭著抱住謝俊成,和他說“你這樣的人,我喜歡不起,更愛不起”的時候,她也是愛著的。隻是,時間越久她便越是明白她愛著的這人究竟是什麼模樣,越是明白,她對這個人便越發愛不起來......
然後,愛著就變成了愛過。
她和謝俊成這一生,到了最後,終究是要兒女成群,白首到老的,說不得旁人也要讚一聲“恩愛”。
隻是,縱然舉案齊眉,縱然相敬如賓,到底也隻算是“愛過”。
花開三枝,各有不同(下)
申時行致仕的時候,李清容心裏偷樂,可嘴上卻還是和他打趣:“我還以為你要學嚴嵩,一幹幹到七八十呢。”
申時行被她逗得一樂,含笑拉了愛妻的手,十指交握,掌心相貼,輕輕的和她私語道:“京裏雖好,但還是比不上鬆江舒服自在。”他目光柔和,猶如春風化冰一般溫溫,“再說了,我答應帶你出去走走,這般年紀,再不動動怕就真的動不了了。”
李清容被哄得雙頰暈紅,忍不住咬著唇笑,拿眼去看申時行。她已是四十許的婦人卻反倒越發容易麵紅,依舊似一個被寵壞了的少女。她把頭靠在申時行懷裏,戳了戳他的胸口,然後又拉著他的手一根根的掰著手指頭,慢悠悠的和他算起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還有很多呢——你答應過要給我建個園子、還要替我畫十張畫......”
申時行一邊撫著她的脊背,吻了吻她的發頂,一邊以溫和的目光看著她,時不時的應一聲。
他懷中的妻子容貌秀美又因為保養得宜,雖說已經年過四十可看上去仍舊是三十多的美婦,依舊是美得叫他心動。
他比自己的妻子大了八歲,男子又較為顯老,雖然近年努力保養可終究是覺出幾分歲月不饒人的滋味,心中細細盤算了一會兒還是上折致仕了——如今的大明蒸蒸日上,朝中事物漸少。而家中的一雙兒女也都已經成家立業,無需他們做父母的操心。也該留一點時間給自己還有妻子了......
半生辛勞,最後能與他為伴看遍山河的也就隻有妻子了。
又過了一月,致仕了的申首輔就那麼靜悄悄的,獨自攜了妻子,隻一輛青頂馬車,不聲不響的就離了京城。
此後山水之樂,夫妻之樂,也隻有這對夫妻自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