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一直覺得自己這個皇兄城府太深,整日跟個笑麵虎似的,看不透。

此時街上行人往來熙熙攘攘,嘈雜得很,八皇子那聲“皇弟”並未有人聽清,否則又要生出許多事端。

心底再不喜,該有的樣子禮數不能少,小王爺疏離和煦笑道:“八哥,真巧。”

八皇子道:“哈哈哈,今夜街上人群密集摩肩接踵好不熱鬧,你我尚能相遇,果真是親生兄弟之間血濃於水,既如此,何不與我酒樓一聚?仔細想來,你我也有許久未敘過兄弟之情了。”

“多謝八哥邀約,然而我來時剛用過了齋飯,此時飽腹的很,還應多走動走動,實在不宜食膳。”

八皇子麵容不悅道:“皇弟這可是不給我麵子?”

“不敢。”

隨後兩人你來我往,八皇子好說歹說亦未能將他說服,倒顯得自己格外難纏不堪,因此臉色越發不好看,站立半晌,他身後官家子弟喚他,他便借著這個由頭匆匆離去。

遇見八皇子,小王爺不能說掃興,到底還有些淡了興奮的情緒。

了無安靜現在他身後,豎起的手掌上掛著佛珠,一派聖潔淡薄塵世外的氣度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有人見到他,皆會收斂麵上笑意雙手合十鄭重道一聲“大師”,這才繼續遊玩。

本朝推崇佛教,且百姓大多信鬼神,祈安康,因此僧人也就極受尊敬。

小王爺發現這茬,頓時樂了,道:“子長倒是受人歡迎。”

了無微微低首:“阿彌陀佛。”

上京的氣候,到了正月便暖了,河水大多消融,因而才有花魁泛舟、遊放河燈一說。

有頭腦的商販都在這一日準備了精美漂亮的河燈,在河邊擺個攤子,東西比平日裏貴上幾文錢,再吆喝兩聲,不多時便可以賣光。

小王爺興致勃勃地買來兩隻兔子樣式的河燈,一隻拿給了無,笑說:“這正月十五花燈之節,不放一頂河燈可是著實浪費此番良辰好景。”

了無伸手接過。

“子長可有心願?”

“天下太平,眾生安康。”

小王爺又樂:“你這心願倒也宏大。你怎得不問本王有何心願?”

“施主有何心願。”

“當真是個無趣的榆木疙瘩。”小王爺搖搖頭,“本王的心願自然是能活得長久。”

想起他體弱的身子,了無幾不可見的地皺了皺眉。還不待他有所言語,就見小王爺將不知何時寫好的紙條塞進了河燈內,又將其放入河中,微微冷風吹過,冰涼河水皺起波瀾,那隻童趣的河燈便飄入了眾多紛繁河燈之中。

又聽小王爺道:“活得長久,才能與所係之人相守。”

眾生嘈雜,燈火通明。

小王爺回眸輕笑,霎時間仿佛萬籟俱寂,浮生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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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無話語依舊少得很,小王爺已然早就放棄與他找話頭,而是自顧自的說,又或者二人皆不言。

晚些時候,二人又遇到了八皇子,八皇子身後還跟著薑霍。

也不知這二人是怎麼走到了一起。

薑霍一見到小王爺便直勾勾地看著他,眼中情意畢現,道:“斯和。”

“嗯。”小王爺道,“你也來此觀賞花燈?”

“並非,隻是聽聞斯和在此,故而前來。”

小王爺聞此未言,八皇子便率先道:“皇弟,剛剛我邀你共餐你並未應下,現如今大將軍再此,你可不能不給麵子。”

小王爺心道,正是因為他在此,本王才更不能同意。

頗覺疲乏地與兩人言語間周旋,小王爺揉了揉太陽穴,道:“時候不早,本王看完花魁遊湖便要歸去歇息,其餘還是再說為好。”

“罷了,”八皇子雖如此說,語氣突然有些歡愉,道,“既然如此,便不強求皇弟你了。”

正在此時,嘈雜眾人忽而更加喧囂,側耳一聽,卻原來是載著花魁的畫舫來了。

小王爺借著燈火舉目望去,隻見那幾艘畫舫雕欄玉柱,奢靡華麗極了。其上有聘婷女子身段妖嬈,體態輕盈奏著琴笛,花娘舞姿曼妙多姿,花魁姿容世間絕色。即便隔著許多距離,小王爺感覺自己亦能聞到那胭脂水粉的香膩氣息。

“我觀花魁,比不得斯和半分姿容氣度,麵若桃花。”薑霍望著小王爺定定說道。

小王爺挑眉:“怎的,本王要與那青樓楚館的花魁做些比較?”

聽到他話中有氣,薑霍匆忙急道:“斯和,我本非此意!”

“且隨你,今日本王乏了,子長,我們回去。”

薑霍不敢攔他,隻能眼睜睜看他在眾多護衛的護送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