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六耳(1 / 2)

寧采兒沉沉睡著,但額上仍在不斷地冒冷汗。她已連續多日不能睡一個好覺了。整夜的噩夢讓她的精神愈發渙散。“不!我不是王妃!”寧采兒沉在睡夢中,不斷地搖頭低語著:“我不是王妃!我根本就不認識福王!”

披衣起夜的張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舉著煤油燈走著。忽然,她腳步一停,尋聲望去。“不!你們不要抓我!”寧采兒的語氣愈發驚恐,張婆覺得詫異,便躡手躡腳地靠了過去,貼耳聽著。

“你們不要再纏著我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吧!”寧采兒的聲音十分淒楚可憐,但落在張婆的耳裏卻隻換來一聲冷笑:“哼!又在發癔症了。”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張婆時常這樣對自己的閨女雲兒說:“咱家徐老爺年輕氣盛,又是朝裏的紅人。你得多在他跟前兒走動走動,叫他多瞧你幾眼。瞧得多了,興許哪天就看上你了,納你做個妾什麼的。”

“媽!咱可別總想著攀高枝。”雲兒也總是一句話就頂了回去。

張婆雖有些無奈,但也認定是女兒害羞,不肯服軟。誰料,突然來了個什麼寧姑娘。看徐老爺對寧姑娘的百般愛護,不禁讓張婆又妒又恨。她當然不是為自己妒,而是替女兒妒。而且她也認為,女兒不可能不妒。

所以張婆對寧采兒殊無好感,伺候起來雖說不敢公然違逆,卻也不算殷勤。就像此時,她眼見寧采兒在噩夢中掙紮,理應將她喚醒了,再好言安撫一番。可她沒有這樣做,隻是嘲諷了一句:“哼!又在發癔症了。”然後就邁步走開了。“病癆鬼,想來也活不長。”說了句刻薄話,她的心裏倒是平衡多了。

“我不是王妃!”寧采兒大喊了一句,從床上猛然坐起。門外的張婆聞言卻是眼睛一亮,又重新回來側耳聽著。

寧采兒坐在床上,額上汗水涔涔,心也跳得很快。她望了望黑漆漆的四周,心神也才稍有安定。當她目光移動,望見門前竟有一個黑影,又嚇了一跳,忙叫道:“誰在外麵?”

張婆被喝破行藏,也覺得十分尷尬,慌張地說:“寧姑娘,是……是我……姓張的婆子。我聽見寧姑娘好像在說夢話,就過來問問。”

“哦。”寧采兒應了一聲,說:“原來是張媽媽。我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

“老人話講,夢都是人心裏的影兒,寧姑娘平日裏想法多,難免做夢。”張婆笑著說:“還是我進來給您倒杯水喝吧。”

“不敢勞煩張媽媽,我自己倒水就好了。”被張婆一說,寧采兒也覺得有些口渴,便翻身下床來倒水。

“那可不敢。徐老爺臨走時特意囑咐的,要奴婢們照顧好寧姑娘。”張婆說:“您就讓我進來瞧瞧吧,看能幫您做點什麼的。”

寧采兒遲疑了片刻,才說:“那好吧。”她將門栓撥開,把張婆給讓了進來。

“寧姑娘。”張婆躬身叫了一聲,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屋子裏太黑了。先把燈點著吧。”張婆說著就用手裏的煤油燈引燃了寧采兒屋子裏的幾根蠟燭,漆黑的房間瞬間就亮堂了起來。

“張媽媽,我做噩夢吵到你了。”寧采兒踱步走來,略帶著歉意說。

張婆一邊給杯子裏倒水一邊說:“寧姑娘體貼我們下人,老身心裏也暖。但這話您可不要再說了,說多了傳出去,人家該說徐家的下人們不懂規矩了。”

寧采兒微微一笑,說:“我本來也是下人。”

“啊?”張婆一愣,隨即笑道:“寧姑娘又開玩笑了,您要是下人,徐老爺怎麼對您這麼百依百順的。我那雲兒怎麼就……”

話說到一半,張婆便知不妙,立即打住了,忙又奴顏笑道:“寧姑娘,老身說錯話了,您可千萬別見怪。”

“不會。”寧采兒淡然笑著,坐下來接過了張婆遞給自己的水。

“對了,寧姑娘住進來這些日子了,還不知姑娘是哪裏人氏呢。”張婆笑著說:“聽您口音像是北方來的,許也是從滿洲韃子那兒逃來的?”

寧采兒點了點頭,說:“算是吧。”

張婆歎了一口氣,說:“也是,天下亂了,還是咱們平頭百姓最苦。不過現在好了,寧姑娘有了徐老爺做依靠,心裏也能踏實了。”

寧采兒沒有應聲,隻是尷尬地笑了笑。

“對了,前段時間南京城出了個‘假王妃’,這事兒您可知道嗎?”張婆忽然這樣一問,寧采兒毫無防備,“啊!”地驚叫了一聲,手中的杯子也“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呀!”寧采兒眼神慌亂,語氣也十分顫抖。張婆一望之下便知端倪,便又笑著說:“寧姑娘不必害怕,民間都盛傳那王妃斷不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