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對飲(1 / 2)

阮府的後院中有一獨棟的小樓。這小樓身在綠蔭叢中,是夏日裏避暑的好所在。隻是凜冬漫漫,幾月不住,也疏於打理,小樓看上去便有些陳舊了。

但也隻是一天的功夫,阮府家裏的仆從侍女們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地一通打掃,又重新煥發了光彩。“鄙樓是我們阮老爺花大力氣建起來的,冬暖夏涼,請殿下暫且屈就吧。”

說話的是阮大铖的老管家。他年歲不是很大,但聲音渾濁,總給人一種嗓子眼卡痰的感覺。“哦,那就多謝阮大人了。”朱慈炯說了一句,便在老管家的陪同下進了樓裏。

迎麵而來的是兩個侍女丫鬟。她們見朱慈炯到來,便齊齊矮身一福,柔聲道:“殿下千歲。”

老管家含笑介紹道:“這兩個是老爺派來的丫鬟,個兒高的叫望夏,個兒矮的叫盼柳。”

朱慈炯啞然一笑,道:“望夏盼柳,好名字。”

“這都是我們老爺起的。”老管家似乎還覺得回答的不夠,便又補了一句:“阮老爺的詩詞文章都是天下聞名的。”

朱慈炯坐在了桌邊,笑道:“阮圓海有大才,這點我也曾聽過。”

“是。”老管家應了一聲,便道:“若是無事,小的就告退了。”

朱慈炯早就聽厭了他那渾濁的老腔,見他要走便將袍袖一揮,示意他走。

老管家剛一退出,三四個精壯的家丁便圍了上來。他們在小樓門前站成一排,目光炯炯地望著四周。

朱慈炯心下一沉,迎步過來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老爺的吩咐,保護殿下安全。”家丁答道。

朱慈炯頓時怒火上湧,正要罵一句“放肆”,但轉念一想,自己既已淪為階下囚,發怒又有何用。想極此處,萬千怒火泄於無形,換來的隻是深深一歎。

他又踱步回走,重新坐了下來。“姐姐,我……我真是對不起你。”朱慈炯小聲嘟囔了一句,便留下淚來。

望夏和盼柳對視了一眼,忙迎上來安慰。“殿下何以憂煩?”這話一出口,就連盼柳自己都覺得多餘。

朱慈炯抬起婆娑地淚眼來,問道:“有酒嗎?”

“窖裏有酒,不過咱三人都出不了門去,又怎麼拿呢?”望夏這樣說道。

朱慈炯又歎了一口氣,說:“有酒就好了。我真想一醉解千愁。”

這時,一陣盈盈笑聲傳來。“難道殿下沒有聽過‘舉杯澆愁愁更愁’這句詩嗎?”

朱慈炯抬頭一看,見是一個妙齡女子端著托盤含笑而來。這托盤上放著的正是一個酒壺和兩個酒盅。門前家丁一攔,道:“杜姑娘,您還是請回吧。沒有老爺的吩咐,誰也不得進出。”

杜曉芸嫣然一笑,道:“好哥哥,你可錯了。我來看望朱慈炯殿下,正是阮老爺的意思。”

家丁們互相望望,懷疑地問:“真的嗎?”

“哎呦,您瞧您說的。我幾時編過瞎話。”杜曉芸嬌笑著說:“這小樓就在阮府的深宅大院之中。我一人進去,難道還能把殿下給拐跑了呀?”

“嗯,這倒是個理。”一個家丁也露出了笑容,閃身讓開一條道,說:“那你快去快回。”

“曉芸可多謝幾位哥哥了。”杜曉芸端著托盤矮了矮身子,便邁步走了進去。就在她進得小樓的瞬間,讓開路的那家丁忽然伸出在杜曉芸的臀部狠狠地捏了一把。

“啊!”杜曉芸粉麵一紅,柳眉倒豎,轉過臉來就要發怒一般。幾個家丁卻哈哈大笑,道:“杜姑娘,咱的手勁如何呀!”

杜曉芸咬著牙,卻強顏笑道:“好哥哥,你可捏疼我了呢。下次不許了啊。”

家丁們聞言更是哈哈大笑,不亦樂乎。

朱慈炯冷眼瞧著這一切,心裏是說不出的鄙夷。他自幼生長在深宮之中,對風塵女子大是不齒。他見杜曉芸笑盈盈地走過來,便說道:“杜姑娘,你的酒我可喝不起。”

“殿下何出此言?”杜曉芸含笑問道。

“哼!我可沒有嫖資給你。”朱慈炯此言尖酸刻薄。杜曉芸的笑容頃刻間就僵住了。

朱慈炯見她不搭腔,揚眉一瞧,隻見杜曉芸目泛連波,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朱慈炯到底也是個男子,見此情形怎能不心軟?

但杜曉芸卻沒有流下淚來。她強顏一笑,說:“能服侍殿下是我的福氣。不過,咱們要喝酒,還得尋個高處。高處喝酒才能喝出滋味來。”

外麵的家丁吆喝了一聲:“殿下,你陪這個大姐姐上樓去吧。樓上有大床。”說完之後,幾人又是一陣狂肆大笑。

杜曉芸微微側目,笑道:“殿下,你隨我來吧。”杜曉芸輕輕笑著,端著托盤便向樓上去了。

朱慈炯麵無表情,也隨著杜曉芸的腳步一同上樓去了。望夏和盼柳剛想跟著,朱慈炯卻回頭吩咐道:“你們就待在這兒!”

這小樓的二層果真有一張大床,也有一個櫃子和一扇窗。西斜的日頭灑下一片溫柔的光來,映在窗前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