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左帥之死 一(1 / 2)

左良玉的大軍一路南下,勢不可擋。沿途的明軍大多一戰擊潰,擋者披靡。左軍固然悍勇,但明軍的腐敗墮落也由此可見。

經過半日的激戰,九江城被左軍一戰而下。這是他們起兵以來攻下的第一座大城池,軍中上下自然是歡聲如雷,喊聲震天。兵士們列隊進城,分列城門兩側,齊聲呼喊著:“左公萬歲!左公萬歲!”

左良玉身披三層重甲,暖暖的夕陽灑在鎧甲上反射出更加刺目的光華,從遠處望來,真像是一輪紅日在緩緩前進。他騎著雪白透亮,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的雲驄馬,目光似驕陽一般灼熱。在他的身後是少將軍左夢庚。左夢庚英氣勃發,但卻帶著點點愁容。與父親相比,他的臉上少了幾分殺伐氣,添了幾分稚氣,看起來倒更像一個書生。

溫雨跟在左夢庚身後,麵容更是淒苦。兩側的兵士們都趾高氣昂,帶著大戰勝利的喜悅表情。但見溫雨騎著馬一臉愁容地從他們身旁走過時,將士們心中既覺得納悶,又深感掃興。

八十萬左軍入城完畢時,天色已經昏黑。九江城裏的老百姓跑了一多半,剩下的老弱病殘不能跋涉,也隻好緊閉門窗,躲在屋中瑟瑟發抖。“左軍劫掠甚於流賊”的“名言”已是人所共知的秘密。所以百姓們才唯恐避之不及。

但這天左軍顯然沒有劫掠的意思。“平賊將軍”左良玉隻是命人起出了地窖中的珍藏美酒,與親信將士們開懷暢飲。

“左公!卑職敬您一杯!”一名留著胡須,年約三十的將官端起盛酒的粗瓷大碗來,高聲道:“俺們已經好久沒有打仗了,早就皮癢癢了,九江這一仗打得痛快。朝廷的督師袁繼賢就是草包一個,還沒打就自己跑了!”

左良玉也是得意地一笑,同樣舉起大碗來與這軍官一撞,碗中酒被牛飲灌下。“痛快!”左良玉抹了抹嘴角,說:“咱們這樣一路打下去,安慶、南京也不在話下。”

“左公何愁南京,咱們大軍所向披靡,先克南京,再克北京,把韃子趕出關去!”又一名軍官趾高氣揚地說著。

這話說得左良玉心頭一熱。“老許呀!”他握著這許姓軍官的手,含淚哽咽道:“你這話可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咱們‘清君側’為了啥?不就為了有朝一日,把韃子趕出關去,把咱漢人的江山奪回來嗎?”說完話,左良玉已是淚奪眼眶,急忙伸手去擦。

這許姓軍官將左良玉肩膀一摟,放聲大笑道:“咱們的左大帥怎麼哭鼻子啦?左大帥可是殺人都不眨眼的呀!哈哈哈……”

“取笑了,取笑了。”左良玉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

“咦?”先前那名軍官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問道:“大帥,怎麼不見左公子呀?”

“唉。”左良玉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我那兒子不爭氣,去哄老婆去了。”

眾將先是一愣,隨即又都哈哈笑了起來。“公子如此,大帥也不必憂愁嘛。”一個年歲較大的將官說:“大帥乃是開疆拓土之雄主,公子雖不比大帥勇武,但也可做一代仁主。曹孟德父子不就是典例嘛。”

左良玉知道他這話裏的玄機,便沉吟道:“我可比不了曹孟德,但願後世之人不會罵我是董卓朱溫就好了。來來來,喝酒!”

眾人自在九江府衙一番痛飲。推杯換盞、呼喝劃拳之聲嘈雜而響亮。溫雨坐在不遠處的一間客房裏,聽著這聲音,覺得這幫人十分粗鄙。她心裏這樣想著,表情上也不自覺地流露了出來。

左夢庚在旁一直望著她,見她微微地搖頭皺眉也能猜得到一二,輕輕問道:“徐姑娘,你很討厭我父親這樣的人,是嗎?”

溫雨沒有回答,連抬頭看他一眼都沒有。左夢庚歎了一口氣,又問道:“你是不是本就不願嫁給我?”

溫雨這才緩緩抬頭,說:“隻要你能阻止你父親進兵,我就嫁你。”

左夢庚沉吟了半晌,忽地猛然站起,一巴掌將桌上的茶具掃落在地,“嘩啦嘩啦”地碎了一地。

“你沒有問你嫁不嫁,隻問你願不願!”左夢庚發起火來。

溫雨的目光仍是一刻不離地望著他,說:“願不願的又有什麼分別?你是左大帥的兒子,威風八麵。你想得到誰還不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嗎?”

左夢庚眼睛一眯,冷笑道:“我知道,你從來都沒看得起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