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再一次被屠城。那些在第一次屠城中僥幸活下來的百姓以為噩夢已然結束,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是更深更黑暗的噩夢。
消息傳至杭州時,朱慈炯和大臣們都是一般的震恐。杭州府衙門頃刻被百姓們擠得滿滿當當,都想看一眼、聽一耳朵裏麵大明君臣商議的應對之策。
這可苦了外麵維持治安的兵丁們。“後退!後退!違令者斬!”他們四處吆喝著,但百姓們依然群情洶湧,寸步不讓。他們隻好隔起紮滿倒刺的木柵欄以阻擋激動的百姓們。
百姓見狀更是憤怒,有人叫道:“陛下真的要棄杭州而去嗎?”、“陛下先棄南京,繼而棄杭州,天下雖大,終有被韃子蠶食殆盡的一日!”
“住口!爾等刁民,統統住口!”指揮兵丁攔阻的百夫長怒不可遏,扯著嗓子大吼道。
百姓們的這番言論確屬無禮,若在太平盛世裏,已構成“妄議”之罪。不過現在時非勢易,沒有誰會有功夫治這些“刁民”們的罪。
盡管衙門外的兵丁們雖能攔阻住百姓們的身體,卻攔阻不住他們喧嚷的聲音。這些聲音就像利箭一般直刺府衙裏去,讓裏麵的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本就沉默地衙門大堂就變得更沉默了。
杭州府衙的兩班衙役已經撤走,騰出的地方來站的是大明朝的文武大臣。“明鏡高懸”的匾額下坐著的正是目光如炬地朱慈炯。他環視一圈,見眾人都低著頭,生怕皇帝叫他們發言似的。
見此情景,朱慈炯又是哀愁又是憤怒。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於是,他舉起驚堂木“啪”地一拍,嚇得堂下眾臣一哆嗦。
朱慈炯站起身來,重重地一拳砸在自己胸口,說:“蘇鬆已失,杭州門戶洞開。嘉定城被清軍兩番血洗。此乃我大明之國仇國恥!諸位愛卿難道都不想說點什麼嗎?”
黃道周也環視同僚,眾人依然是隻顧著低頭瑟縮,無人答話。他不禁輕聲一歎,上前說:“陛下,杭州門戶已開,守是守不住的。依臣看來,唯有遷都避禍,方是上策。”
“遷都遷都,就知道遷都!”朱慈炯急得來回踱步,說:“黃愛卿,你聽聽外麵百姓們的言語。朕先棄南京,再棄杭州,天下雖大,終有被韃子蠶食殆盡的一日!難道除了遷都以外,別無他策嗎?”
朱慈炯憤怒地說著,但說到最後,語氣中帶了些悲傷,像是懇求一般。
但黃道周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說:“徐楓徐總督有句話,‘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清軍兵鋒正盛,我們不妨先退避三舍,增敵驕氣,再後發製人。”
“不錯!”陳邦傅也站出來說:“黃大人所言甚有道理。臣附議。”
“哼!”黃冰卿不屑地一撇嘴,上前說道:“兩位大人搬出徐總督的大道理來,言辭鑿鑿。難道兩位忘了,徐楓仍有一句話,叫做‘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抗戰守土之責’!如果擅棄杭州,將來陛下何以君臨天下,令四海震服!”
“黃總兵,話可不能這麼講。”陳邦傅說:“徐總督所言確在其理,我們都有抗戰守土之責。但如何守,總得有個章法。不能隻逞匹夫之勇。”
“對呀黃總兵!”侍郎申紹芳也站出來,對黃冰卿揶揄道:“李成棟南下攻掠蘇鬆二府時,你的水師為何不趕上去迎擊?你是怕了鄭芝龍嗎?哼!是你先避戰怯戰,現在又來教我們有抗戰守土之責。你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