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絳說出了“天子”二字,滿座皆驚,唯有徐楓麵帶微笑,與他相視。
顧絳不由也起了好奇之心,問道:“徐大人不覺驚訝嗎?”
徐楓雙目靈光一閃,揚眉笑道:“自古批鱗者多有,不足為奇。顧先生但講無妨。”
批鱗是批評皇帝的委婉說法。徐楓穿越以來,說話做派也越來越像古人了。
聽到徐楓的話,在場諸人除了顧絳以外紛紛側頭過去瞧他。大家神色各異,但目光中都透著那麼點詫異和迷茫。彩兒也是微皺秀眉,向徐楓投去擔憂的神色。
但徐楓不為所動,隻是靜靜地望著顧絳。二人四目相視,竟然彼此笑了。
顧絳越笑越是大聲,不禁搖頭歎道:“世人都說徐大人乃是當世怪傑,今日一見,果然古怪得緊。”
聽到這話,徐楓也覺興趣盎然。他含著微笑,將身子向後麵的靠背上輕輕一依,抱臂在胸,問:“我如何怪法?”
顧絳道:“鄙人不才,先前就聽說過徐大人的事跡。大人在蘇州做數目字改革,還讓當地百姓改種棉花和桑苗。此種變法更古未見。大人之才、之識都令鄙人敬佩。”
徐楓也長歎一聲,說:“隻是改革未久,蘇杭皆已淪於滿清胡虜之手。之前的改革效果一筆勾銷了。”
顧絳笑道:“並不都會勾銷。因為大人要在蘇州改種棉花,湖廣一帶的農戶以為有利可圖,便又大力地開墾荒地,收攏流民來耕種。今年秋收,湖廣定然富足殷實。所以現在民間已有了‘湖廣熟,天下足’的諺語了。”
徐楓聞言一怔,急忙將身子坐直,驚訝地問道:“是這樣嗎?”
顧絳點了點頭,說:“正是如此。此事雖不出自大人本意,但卻也實實在在的惠國惠民。至於大人的數目字改革,若是在雲南推廣,想必也定會成功。而我顧絳甘願為變法的馬前卒。”
顧絳說完深深一拜,腰身折成了九十度,極為恭順。徐楓看在眼裏,不禁是熱血沸騰。
若不是礙於身份和場合,他真想過去緊緊握住顧絳的手,說一句“相見恨晚”。
“顧先生就有十足的把握,能通過此番麵試?”孫可望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
顧絳也衝孫可望微微鞠躬,說:“若秦王和徐大人都是願我大明富強,相信定會讓在下通過麵試。”
“哼!”孫可望不屑地一撇嘴,說:“剛才徐大人問你我朝利弊得失,你卻將大明今日的危局全推到了萬歲頭上。如此謗君狂悖之言,不治你重罪已是天大的慈悲,你還想做官?”
孫可望這話說得義正辭嚴,就連徐楓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彩兒在一旁瞧著,心裏滿是鄙夷。但她畢竟隻是個侍女,無權反駁,也隻得將嗔怨地眼神收起,緊緊咬著嘴唇。
其實,孫可望自己也不知為何要難為顧絳。似乎是為了難為他而難為他。
徐楓沉吟了半晌,才又對孫可望好言安撫:“秦王暫熄雷霆之怒。咱們且聽他怎麼說。”
顧絳又是一拜,說:“在下也是大明子民,絕無謗君的心思。在下也隻是憑心而論,略述己見。”
徐楓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下頭,算是默許他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