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昊得了洪承疇的承諾,心裏十分歡喜。雖然他痛恨徐楓的“出賣”,但又想到現在他們同屬於大清的陣營,心裏也就不再懷疑了。
於是在洪承疇的暗中配合下,徐昊以福王朱由崧的口吻寫了一封要發去桂林的密信。但洪承疇看過這信之後卻大為疑惑。
他的疑惑有三。第一,信中每個字都歪七扭八,實在是太醜了。不過這點洪承疇倒容易想通。這些養尊處優的明朝王爺不用考科舉,自然也不會下功夫練字。
但第二點一時三刻卻還想不通。就是他寫的很多字洪承疇居然都不認得。他捧著這信湊到燈下仔細研讀,仍然不明白他寫的是什麼。
至於第三點也難以理解,便是他所寫的並不是雅馴古樸地文言文,而是粗俗地大白話。
在這個時代,莫說是皇親貴族,就是普通百姓在寫請帖時都得請個教書先生,把自己的大白話翻譯成頗有平仄韻味的四六駢文。
而身為親王的朱由崧寫的不僅不是文言文,甚至可說是與文雅完全不沾邊的白話,充滿了鄉間粗陋的言語習氣。這也讓洪承疇無法理解。
於是他抬起頭來問站在書桌前的徐昊:“福王,這個字是什麼?”
徐昊身子向前一湊,笑著說:“哦,這是‘國’,國家的‘國’。”
“可‘國’字不是這樣寫的。”洪承疇眉頭緊皺,雙目緊緊盯著徐昊。
徐昊笑著說:“大人有所不知,這是隻有我和徐楓才認識的字。這樣的信如果被人查獲,那也懷疑不到咱們和徐楓的頭上。”
“哦。”洪承疇有些明白了:“福王的意思是,這是密匙。”
“對,就是密匙。”徐昊躬著腰,一臉諂笑。
洪承疇也露出了笑顏,說:“其實這個‘國’字本就有不同的寫法。不過國中有玉這個寫法,卻還是第一次見,雖然少了些王霸之氣,倒也更具謙和氣象,頗有古人之風。”
“是是是。”徐昊弓著腰,一臉諂笑,說:“茴香豆的‘茴’字都有四種寫法呢,更何況是這個‘國’字。實不相瞞,在這個框框裏填一個‘玉’,正是小王我想出來的。”
洪承疇眼珠子一翻,衝他笑了笑,說:“福王少讀書,能有造字之才嗎?”
這句揶揄說得他臉頰通紅,尷尬非常。
“不過,堂堂福王的書信,總不能像鄉間老嫗說笑話似的。未免太過粗陋。”洪承疇重新審視這封信說:“總得換個寫法。”
“還是不要換了。”徐昊撓了撓頭,說:“隻有我這樣寫東西。徐楓看了,也才能認出來。寫得文雅了,他反而會起疑。”
洪承疇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既如此,我也不再多說什麼。總之,與徐楓聯絡才是重中之重,至於措詞用字,全在福王自己掌握。”
他說完,便將信折疊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方塊,遞還給了徐昊。
“是。”徐昊伸雙手將信紙接了過來,一麵尷尬地笑著一麵站立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洪承疇有些奇怪,便問:“福王還有何事?”
“洪先生。按照您的吩咐,信我已經寫好了。”徐昊笑眯眯地說:“那您答應我的事……”
“隻要福王聽我的安排,我可擔保福王無性命之憂。”洪承疇說。
“是是是。”徐昊連連點頭。但他顯然意不在此:“我和徐楓都感念洪先生的恩德。我們命是保住了。那您不是也說,給我嬌妻美妾……”
洪承疇目光一詫,哈哈大笑了起來,說:“人不風流枉少年。福王大可不必如此忸怩。今早上,你看中了那個獻茶的美姬是嗎?我這就叫她去服侍福王。”
“哎呦,那可多謝洪先生的恩典了。”徐昊笑著一揖到地,十分地恭敬。
待徐昊退了出去,老仆人才從門外進來,說:“先生,老奴可都聽見了。這個福王色迷心竅,恐怕難堪大用呀。”
洪承疇輕蔑地一笑,說:“若是他無欲無求,我倒難以駕馭了。正好,他有此癖好,咱們誘之以利,也好讓他為咱們所用。待時機成熟,再……”
說到最後,他用手緣在自己喉嚨前一劃,是殺人滅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