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三天的“恩科”考試終於結束了。舉子們或趾高氣昂、或低眉捶胸,貢院外麵圍觀瞧熱鬧地百姓已經散去,現在留下來等待的多是來迎接地親人朋友。
士子們走出貢院來,神態各異。家人的心情也各自不同。相擁而泣者有之、呼天搶地者有之、歡呼雀躍者有之、伏地痛哭者也有之。
一輛馬車停靠在一條並不起眼地小巷子旁邊。坐在車裏的徐楓挑開車簾望著不遠處士子們的神情百態,也是不斷地搖頭歎息。
“齊王覺得這批士子不堪大用嗎?”坐在一旁的顧炎武問道。
徐楓吩咐車夫道:“咱們走吧。”然後便放下了車簾。車駕緩緩移動,發出“咕嚕嚕”輪子摩擦青磚的悶響。
他這才回答顧炎武的話:“那倒不是。隻是覺得科舉製度害人不淺。顧先生,你讀過《範進中舉》嗎?”
這句話一問出來,徐楓自己都覺得有點忍俊不禁。《範進中舉》是收錄在晚清文人劉鶚的《老殘遊記》中的。縱使顧炎武學貫古今,也不可能讀到它。
果然,顧炎武含笑搖頭,道:“臣孤陋寡聞,沒有讀過。”
徐楓也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就是說一個叫範進的人,拚搏了大半輩子隻為考中舉人。最後他終於中了,可大喜之下竟然失心瘋了。叫人哭笑不得。”
顧炎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千百年來,無數文人士子想要做這人上人,卻不見這一路走來的累累白骨。真是叫人觸目驚心。”
顧炎武說完,眼光瞥向徐楓,笑問:“齊王也有改革科舉製度的打算嗎?”
徐楓也跟著笑了,說:“改革是必須的。我要廢除八股,隻考策論,以後戰爭平息了,還要加上詩文。但是,要想緩解‘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窘境,還得想別的辦法。”
顧炎武露出了迷惘之色,問道:“科舉是根本,若不從科舉上下功夫,齊王所謂的別的辦法不會有揚湯止沸之嫌嗎?”
徐楓從容答道:“當然不會。顧先生可知,為何大家都擠破了頭要來當官?”
“自然是為了光耀門楣,享受榮華富貴。”顧炎武言道。
“那便是了。”徐楓說:“如果做別的事也能光耀門楣,那便不會像今天這樣,人人都來爭奪這本就不多的官位。所謂條條大路通……長安是也。”
徐楓怕顧炎武聽不懂,特意將“羅馬”改成了“長安”。
顧炎武思索了半晌,最後也隻能報以一笑,道:“齊王之論大為偏倚,臣一時還不能洞察。”
“沒關係,日後你慢慢就懂了。”徐楓話鋒一轉,便又問道:“降清官員們的試卷你都批閱了嗎?怎麼樣?有無可用之才?”
顧炎武回答:“李清李大人、錢牧齋錢大人,還有一些老成的官員尚可用。其餘的大多華而不實,看看而已。”
徐楓點了點頭,道:“這次批閱恩科士子的試卷,也還得你來幫忙呀。”
顧炎武笑笑說:“臣理所當為。”
他們回到紫禁城武英殿的時候,密封好了的試卷也被一個小太監送了來。這小太監皮膚雪白通透,宛似剛破殼的荔枝。他妙目一瞥,與徐楓和顧炎武相視而笑了。
“河東君的男裝扮相果然英姿颯爽,真有幾分潘安之色。”顧炎武含笑說道。
這貌美小太監便是應徐楓之邀而來的柳如是了。為了避嫌,她扮成了小太監而來。
聽了顧炎武的稱讚,柳如是的臉上也是微泛潮紅。她略一頷首,笑道:“顧先生謬讚,小女隻空有一副好皮囊,恰得齊王錯愛,才能來到大內皇城,巴望著能微進綿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