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謹身殿格外安靜,隻傳來朱慈炯“噔噔”踱步的聲音。他反剪雙手,麵帶輕鬆愜意地微笑。似乎是算準了溫雨會入自己彀中一般。
不知是有了身孕的影響,還是朱慈炯的做法太過令人不齒。溫雨隻覺得一陣反胃,對朱慈炯的厭惡感愈發地濃鬱了。
無論她如何地厭惡朱慈炯,這個艱難地選擇題卻無情地擺在眼前。她若是顧及徐楓,就要拋掉自己的一身清白;她若顧及清白,那徐楓就要承受千刀萬剮地臠割之苦。
她的內心強烈地衝撞著,淚水和鼻涕都一股腦地湧了出來。她重重地抽泣了一聲,抬頭問道:“陛下金口玉言,當真能饒了齊王嗎?”
朱慈炯停下了步子。他有些不悅地望著溫雨,道:“我可以饒他性命,但沒說不懲罰他。”
溫雨雙眉一揚,又追問:“陛下打算如何罰他?”
朱慈炯想了想,說:“褫奪一切爵祿,發配嶺南。”
“啊?”溫雨有些吃驚,忙搖頭道:“齊王是文弱身子,定吃不了這顛沛流離之苦。這與殺了他也沒有區別呀。”
溫雨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朱慈炯又皺眉一思,道:“杖責五十,貶去雷州做個執戟郎,如何?”
溫雨涕泗橫流,卻仍是搖頭,道:“朝廷的廷杖下手極重,五十棍挨下來,隻怕他不死也得落個殘廢,又如何去雷州戍邊?”
朱慈炯已沒了多少耐心,一腔怒火正要發作,但見溫雨那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頗惹人心疼。於是他也隻好強壓下火氣,繼續說:“那索性就像上次一樣,貶為平民。他愛去哪裏就去哪裏,朕再不加刑。這總可以了吧?”
溫雨仔細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已是最好的選擇了。至少徐楓可以免除皮肉之苦,贏得自由之身。可為了救他,溫雨自己卻要委身於這個色令智昏的皇帝。這也讓她愁腸百結,痛苦不已。
於是她點了點頭,哽咽地說:“天恩浩蕩,臣妾謝過陛下。”
朱慈炯終於露出了笑顏。他邁步走來,兩手輕輕扶住溫雨的肩膀。這次,溫雨沒有躲。她隻是在低頭啜泣著。
朱慈炯將她扶了起來,含笑寬慰著:“好愛妃,你與朕生活在紫禁城裏,總比和徐暮帆在外麵過淒苦日子要好些。”
溫雨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臣妾的陋居確不能比皇宮大內。但臣妾生活在那裏,也並不覺得淒苦。”
朱慈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的神情,問:“我聽說你以王妃之尊,居然在王府門口親自給市井百姓分發饅頭。徐暮帆如此待你,你對他就一點也不怨恨嗎?”
溫雨搖了搖頭,說:“恰恰相反,臣妾還十分感念齊王給我的這次機會。”
“可你是王妃,怎能與那些人為伍?”朱慈炯不禁提高了音量,氣惱之意再一次湧了上來。
溫雨卻是不急不躁。她已然接受了自己受縛宮中的命運,此時不僅不覺得悲傷,反而有種接受命運擺布的淡然。
她望著有些惱羞成怒的朱慈炯,笑著說:“陛下是真龍天子,而臣妾和齊王不過是俗世中兩個相濡以沫的泥鰍。即使我們身登高位,也不會真的把自己當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