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投胎是個技術活兒。我認為這話絕對沒錯。

其實不光轉世投胎,就連怎麼個死法,是死去活來,還是活來死去,或者半死不活等等,都需要非常專業的技術才搞的定。

如果需要評定級別的話,做這技術的專業人士應該立於所有技術尖子的最頂端才是。

畢竟他們有什麼技術能力都需要投胎之前一一核準擬定,以對得起他們上輩子的所做所為。

因此,了解他們能掌握的所有的技術能力,並且知道他們該掌握到何種程度,首先得幹這活兒的先統統明確才好定奪。

這個位子官名叫做判官,相當於人間官府裏的領導檔案文書之類,但工作內容卻比人間同樣的位子複雜的多。

但明顯的,發現這個位子所包含的高難度技術的慧眼還沒有出現。

那年碰到的一個年輕人吟誦過一句話:千裏馬常見,而伯樂不常見。我在弄明白他說的那句話的意思的時候,大為感歎,從此也記住了伯樂這個名字。

於是一直心心念念見上一見那個傳說中的明眼的,讓他也發現一下這個不起眼的崗位上也長期潛藏著高手。

但上次見到伯樂時,我對著他那張麵無表情的老臉大眼瞪小眼了許久,他才訕訕笑著問我:“這位…官家,我現在臉上可是開了朵好看的花麼?”

我:“……”

我倒忘了,他隻是個相馬的,而我,根本不是什麼千裏馬萬裏馬,而隻是這個地底下的一朵優曇花。

我所在的地方被許多人士稱之為冥界,這裏最著名的景點叫做地府。

地府機關由冥皇統管,下屬又分做十殿,分別由十殿上君統管,各司其職。

十殿原有四判,分司賞善、罰惡、陰律、查察;可近些年不太景氣,原本的四判有兩位改修了仙道,辭職不幹了。故而四判變為了兩判。

一位是崔判,是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大叔,他從前在人間就是做官老爺的,火眼金睛,很是細心周到。他來冥界的時日很長,現在負責的主要是賞善,罰惡兩司。

而我,就主要是幕後的工作——陰律和查察份屬於我。雖然手下也有副判,小判之類,但總歸事情還是我負責的多些。

不必再問我為什麼在這裏,說實話,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曉得。

我有記憶以來,漫天席地都是一片血紅的花海,妖嬈嫵媚,盡情展露著它們的美好,使得不少路過此地的身影都停住腳步,傾倒在這種波瀾壯闊的景色之中。

而我,像一隻紅天鵝群中的醜得不能再醜的鴨子,根本抬不起頭來。

我渾身上下是白色的,與它們的紅色形成極鮮明的對比,卻也並不顯得多紮眼,因為我長得不高,也不是太那麼白,還略略有些黃……

許多年來,沒有一個身影在萬千絢爛的紅色中發現過我,或者即使發現了也不會多看一眼。

直到某天,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所謂“貴人“——我的師傅,金暫離。一隻無恥到讓人咬牙切齒的老鬼。

那時,他將我從那一片花海中將我撈起來,玉白的臉上那雙狹長的鳳眸像映了星河,修長的手指將我的原身拈起,輕輕抖了一抖原本沾在我身上的霧氣。

瞧了許久,那唇角才漾了一絲笑,低聲問我:“你可願做本座的關門弟子?”

那時我戰戰兢兢地先是以為要被他從這片我住得算是尚好的地方清出去,腦子裏全是一水兒的“怎麼辦,怎麼辦……”在做亂,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

然後就被他突如其來的那朵笑晃花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嗯啊了些什麼我自己都不曉得。

反正自此,我就被從生長了許久的花海當中強行挪了窩~挪到了那廝的私人府宅,莫名其妙地做了他的什麼關門弟子。

現在隻好扼腕再扼腕,深悔自己當初太單純,竟至識人不清,上了這家夥的惡當。

但即使就是這惡當,我已經都快記不清了——他悄悄離開我不知不覺已經萬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