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 她撐不了多久。”黑蠍話裏染著戲謔的意味,穿透祝小拾肩頭的蠍尾用力一按。
“啊——”祝小拾在劇痛中整個身子都拱起來,痛感令她頭暈心慌。她大口地喘著氣, 雙眸大睜地看著眼前, 不懂楚瀟在猶豫什麼——他都已經在蠍子背上了, 為什麼不刺死蠍子救她呢?
可他就是那樣愣在那兒, 愣在一擊就能令黑蠍斃命的地方。他手裏提著劍,那把劍她見過, 據說是妖界幾大聖器之一。
祝小拾緊攥著蠍尾的毒刺,試圖克製疼痛, 終於拚力大喊:“救我——”
她喊了一聲後, 又是喘了好幾口粗氣, 才再度有力發聲:“楚瀟救我!”熱淚一下子從她眼眶裏滾出來, 順著臉頰往地上躺。她無力中強喊出來的聲音變得嘶啞, 聽上去空洞絕望,“你在等什麼……救我啊!楚瀟!”
楚瀟手裏的劍顫抖得愈發厲害。
此時他要殺這蠍妖, 確實隻需要一擊,但蠍妖要拚著最後一口氣將毒液注入,他沒有辦法阻攔。
他也設想過可以躍下去直接斬斷蠍尾, 可毒刺已經在祝小拾肩頭了, 假若毒液已在毒刺中,那斬斷後便依舊可能瀉入祝小拾身體。
楚瀟死死地盯著她, 她痛苦中每一毫厘的挪動都令他雙目刺痛。不知不覺中, 他的眼底已經血絲滿布, 然後在那麼突然的一霎間,他好像突然氣力盡失:“我放你走。”
他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
像這黑蠍這樣為禍人間的妖,上萬年來他殺過很多。其中有很多次,都有並肩作戰的戰友淪為人質。但每一次,他都能近乎冷酷地立刻犧牲掉淪為人質的戰友,當機立斷取惡妖性命。
畢竟,這樣的惡妖一旦放走,就每一天都會再搭上百十條人命。是以他一直很清楚的知道,這樣的關頭絕不能讓個人情感作祟,哪一條命也不會比幾十上百條命更值錢。
可是這回,他退縮了。
他怔了一會兒,嗓音嘶啞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放你走。”
“從旁邊下去,直接反方向離開,不許靠近蠍尾。”黑蠍提出了條件。楚瀟抑製住狂風呼嘯般的驚怒、恥辱、不甘,收起寶劍,依言向側旁跳了下去。
“楚瀟……”祝小拾愣住。雖然淚水已經將她的視線完全迷住,可透過眼淚,她仍依稀能看到眼前的畫麵。
他……不救她麼?
為什麼?他不可能打不過這蠍子啊……
然後,她錯愕地看到他一步步地往後退去。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靜好像在這一刹完全崩塌了,祝小拾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好幾秒,絕望的怒吼衝喉而出:“楚瀟你混蛋!!!”
她終於無所顧忌地哭起來:“你混蛋!你回來!你不許走!不許走……”
哭聲一開始,就好像有一股力道衝破防線,令她越哭越凶了。她很快就再喊不出來,隔著淚水勉強望著天邊的陽光,但那種陽光驅不散心裏逐步加深的陰霾。
片刻之前,她似乎還沒有這麼怕。
片刻之前的恐懼,是單純的麵臨死亡的恐懼。可那種恐懼裏還帶著某一種自信,她自信眼前的他一定能救她。
可是現在,他走了。
他扔下她走了。
那種恐懼轉而變得不再“純粹”,繼而如變異的病毒般成倍增長,像噩夢一樣包裹她的全身,令她如墜冰窟,細致感受著每一縷溫暖迅速抽離,但無計可施。
她開始胡思亂想,想自己大概還有多久會死,死的時候他不在身邊是什麼感覺……
她戰栗不止地慨歎:那真可怕。
不遠處,楚瀟謹慎地一步步後退,手裏的寶劍越攥越緊,隨時準備著在黑蠍放開小拾的刹那衝上去救她,再一劍刺死黑蠍。
很快,他已經退開了十多米遠。
他定住腳:“好了,你放她……”
黑蠍的蠍尾在此時突然上揚!
楚瀟瞳孔驟縮,愕然看著祝小拾的身體被高高挑起扔上天空。下一秒,黑蠍一竄而起將她兜住,旋即急逃向遠方!
“小拾——”楚瀟即刻回神,嘶聲怒吼,猛然踏地竄上雲層。
但雲層結構複雜厚實,黑蠍的移動速度又極快,已然尋不到半點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