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大俠的保質期是很短暫的。
江湖上, 每天都有許許多多的人生,每天又有許許多多的人死, 有人練成了絕世武功,又有人因為仇恨被一夕之間屠戮殆盡, 朝生夕滅, 如同漲潮一般,無論是名聲也好,壽命也好,都像流星一般,一閃而過。
在江湖上, 隻有一種俠客的保質期很長, 那就是真正很有實力的人, 比如說天機老人,比如說上官金虹, 又比如說已經成為傳奇的沈浪與王憐花。
甚至還有小李探花, 他成名好像已經有幾年,但竟然還在成名著, 雖然是朝廷命官,也算是一半的俠客, 少年時奇遇導致從小習得一身天下無雙的好武功, 無論是誰找上門來,竟然都沒有死。
死的,隻有找上門來的仇人。
想來如果他再多活幾年,多殺幾個仇人, 便能成為上官金虹一樣,保質期被延長的江湖人。
既然保質期短暫,在江湖上一夜爆紅也是可行的,如果能夠在初入江湖時打敗江湖有名望的大俠,立刻就能踩著大俠的名聲上位。
但這雖然是可行的,卻很少有人這麼做,因為初入江湖的人武功一百個有九十九個都是不行的,即便他們殺了什麼人物,對方在江湖上都十分名不見經傳,久而久之,這種一夜爆紅的操作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真的想要紅,還不如與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美人談戀愛,或者說是散盡萬貫家財就為天下蒼生,做一個豪爽又四海為家的浪子。
沈浪走的就是最後一種操作方式,當然他的武功與俠義也是天下無雙。
但江湖人卻沒有想到,在沉寂了這麼多年之後,真的有人能夠通過踩著江湖有名前輩的名聲上位,達成一夜爆紅成就,而且那被踩著上位的還不是什麼俠義無雙的名大俠,而是惡名遠揚,又非常小氣的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一切對金錢幫不利的人都要死,一切抹黑他的人都要死。
沒有人知道這條消息是什麼時候傳出來的,當時,明明江湖上一半以上的人都對《憐花寶鑒》感興趣,都往塞北馬不停蹄地趕路,但在半路上也不知為什麼得到了這一條消息,上官金虹帶著他的金錢幫,已經到塞北了。
當這則消息入了人耳朵時,他們並不是很震驚,而是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沮喪,甚至連趕路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也是,上官金虹這麼會放棄如此珍貴的機會,但既然他都出手了,剩下的小嘍囉們就一點成功的可能都沒有了。
江湖上的人都懼怕上官金虹。
但還沒有等他們打道回府,又得知了下一條消息。
上官金虹從塞北回去了,而且兩手空空。
這下子江湖人就來勁了,上官金虹怎麼會兩手空空地回去,難不成他是把《憐花寶鑒》藏起來了?
畢竟誰來這裏的目的都是為了王憐花的傳世寶。
又有消息靈通者神秘兮兮道:“不是,不是把《憐花寶鑒》藏起來的,是他武功不敵城主,所以被打回來了。”
聽見這句話的人表情驚訝到錯愕,他道:“上官金虹的實力江湖人有目共睹,還有人能夠將他灰溜溜地打回來?”
那人道:“千真萬確。”
他擠擠眼睛又道:“我還去天機閣核實消息了。”
天機閣會販賣不入流的小道消息?
那人臉都鬆開了。
還真的會,他們好像就無處不在似的,好像隻要你有錢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像是衣食住行都被人密切監視著,那人就住在他的腦子裏。
一開始有人覺得恐怖,但所有向天機閣打聽秘密的人,問得都是問題,都是別人的秘密,知曉這些秘密可以讓他們的行動變得更加順利,所以即使心存“天機閣會不會知道我秘密”的疑慮,他們卻依舊離不開這古怪的組織。
當所有人都離不開之後,天機閣就不再是天機閣,不再是一棟特殊的樓,而成為某種權威的象征。
隻要是天機閣放出來的消息就一定是正確的。
所有,當那人說自己去天機閣核實過之後,就算是聽秘密的人表情都變得無比嚴肅,因為他知道,上官金虹竟然輸了。
一個傳一個一個傳一個一個傳一個,明明塞地廣人稀,風沙又大得嚇死人,時間久了,竟然所有來塞北說要《憐花寶鑒》的俠客都知道了這則消息,他們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速度,而將更多精力放在了失敗的上官金虹身上。
他們絕對不會關注城主,關注勝者,因為上官金虹都失敗了,他們這些烏合之眾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
有人忽然道:“金錢幫的幫助竟然都失敗了,出手的莫不就是城主?”
也不知道誰回答道:“應該是,不是說《憐花寶鑒》就在城主的手裏?”
“那城主的武功豈不是很了不得。”
“如果說上官金虹的武功很了不得,他的武功隻會比上官金虹好。”
“這一點你就說錯了。”
“我說錯什麼了。”
“他的武功絕對不僅僅是比上官金虹要好,而是比上官金虹要好上一大截,到他拍馬也比不上的地步。”
“何出此言?”
“愚笨,到今天,難道你還不知道上官金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那人不說話了,陷入沉默,因為他太知道上官金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上官金虹是金錢幫的幫助,是一位梟雄,是一個絕對不能惹的人,如果你惹到他,就會人頭落地。
在上官金虹的眼中,人命,甚至沒有一塊銅板來得珍貴。
這樣一個人,如果被打敗了會做什麼事?
那人想到,他進入奇門遁甲之中定然不是一個人進去的,以金錢幫的排場,上官金虹出場,身邊起碼要帶上他的劍,荊無命,又或者有許多金錢幫的能人異士,帶他們一起去尋找城主的城,甚至在對決中作為旁觀者。
如果上官金虹僅僅是差對方一點兒,為了勝過他,城主也精疲力竭,他絕對不會說是遵守江湖人之間的道義,勝者為王,而是讓自己帶在身邊的下屬蜂擁而上,直接要了那城主的性命。
因為對上官金虹來說,他輸,是一件非常影響金錢幫士氣的事,隻要有隱瞞的可能,絕對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反正,這並不是正常的約戰。
那人忽然了然,他道:“所以,城主不僅比上官金虹厲害,而且比上官金虹厲害海了去了。”
之前說話的人露出一張孺子可教的滿意臉,他點頭道:“我猜應該是這樣。”
那人又問道:“那麼怎樣知道,上官金虹是怎樣輸的,城主究竟是怎樣的人,究竟運用怎樣的武器?”
他一想到上官金虹輸了,就失去了為《憐花寶鑒》而動手的**。
因為膽怯。
來搶奪《憐花寶鑒》的都是什麼人?
是上官金虹那樣通過得到寶物擴大自己威望的人,但更多都是如同柳無涯與花有際一般,在江湖上籍籍無名,或者是不被人喜歡的後輩小俠,他們想要秘籍,不僅僅是希望能夠提升自己的武功,更是希望能夠在江湖上揚名。
因為清楚自己的能力知道憑借他們的天資他們的努力程度,不可能在短暫的時間內達到成名的地步,所以才希望走捷徑,但即便是捷徑一開始也沒有抱著魚死網破的打算,而是準備來碰碰運氣。
真正如同柳無涯花無際那樣思慮成熟定要得到《憐花寶鑒》不可的人是第一批來的,而後來的也不過就是想要湊熱鬧或者是碰運氣的小人物罷了。
所以,小人物有一個通性,那就是他們特別容易退縮,在遇見強敵的時候容易退縮,知道自己奪得寶藏可能性不大的時候也容易退縮。
上官金虹的失敗,似乎成為了某種談資,因為他在江湖上代表著很難被動搖的權威。
那人聽見對方的問話冷笑三聲道:“你可以自己去問上官金虹。”
隻不過在問之前,一定要做好掉腦袋的準備。
他又笑道:“我才不問。”
他又不是蠢的,而且勢單力薄,絕對不會為了八卦賠上小命。
更不用說,他不問,有的是人會問。
他眼光閃了閃,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那些正義之士,來的好像也不少?
正義之士來尋找《憐花寶鑒》與邪魔外道或者在江湖上亦正亦邪的人物尋找《憐花寶鑒》是不一樣的。
他們是為了讓秘籍不落入邪道之手,才身先士卒,陷自身於危難之中,是各位江湖大俠的表率。
葉孤城坐在城主,聽朗月彙報,說道正義俠士這一塊,甚至連水都喝不下去,喝下去多少水,指不定就因為惡心而吐出來。
就算是朗月,都不由自主露出了難以忍受的厭惡表情。
她心想,與這世界的正義之士比起來,以前武當派木道人那樣的偽君子都說的上是了不得的大好人了,因為這裏的俠客,不僅武功低微,而且吃相也太難看,他們打出來的旗號,朗月看了都為他們感到丟臉,更不要說是葉孤城了。
葉孤城默默將水杯放下,就好像被惡心到不想喝水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道:“不必與這些人多糾纏,想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與上官金虹對上了。”
上官金虹在江湖上打壓這些正義之士很長時間,雖說是互相利用,但寧願得罪小人都不要得罪偽君子,因為他們比小人還要記仇,知道了上官金虹失利,這些人會做的,絕對不是拉他一把,又或者是趁機來找葉孤城想要奪回《憐花寶鑒》,而是痛打落水狗,排除異己。
想到這,就算是葉孤城也不得不搖搖頭,他忽然覺得陸小鳳傳奇所在的世界是個很好的世界了,因為那裏有許多很可愛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甚至是反派都要比小李飛刀世界可愛的多,哪怕是偽裝成好人的惡人,都要比這裏的正義之士要嚴謹,也要大氣許多。
陸小鳳傳奇的世界每一卷都有一個梟雄,而這裏,在李尋歡的年代隻有一個上官金虹,這或許就是差別。
葉孤城道:“我們隻要按兵不動便可,上官金虹那裏定然會有動作,等到名聲擴大,時機到來之時才出麵,方為上策。”
他隻需要推波助瀾便夠了。
朗月道:“是。”
心中又有小人在揮舞著小彩旗,心想真不愧是葉城主,竟然辣麼睿智!
睿智的葉孤城又道:“你去幫我打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