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自然是冷酷無情地拒絕了趙姬的要求。
大晚上的, 有點聲音就會引起外邊趙軍的注意,更不要說是彈秦箏了。
夜半琴聲,聽著像是鬼。
葉孤城完全無視了對方眼中湧動的情緒, 他接著操自己的人設道:“子楚公子知你生活艱難,讓我送些金銀細軟過來, 勉強還能應付趙軍的圍困。”
他道:“眼下已接近生產日期,還請夫人保重身體。”
說到嬴異人,又說道臨產日期, 趙姬就醒了過來,她的年紀還小,雖然嬴政都要出生了, 卻還是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女,這年紀的少女, 就算有些心思, 也比不過那些老狐狸狡猾。
聽見葉孤城的話, 她忽然又記起自己現在糟糕的處境,心頭湧上一股子仇怨, 就算是麵前有帥哥, 有金錢,都無法消除她心頭的鬱氣。
葉孤城見她又開始自怨自艾,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這人雖然沒什麼女命,但卻聰明得過分,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 但卻精通人情世故。
懷春少女與懷春少婦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兩種女人,起碼對葉孤城來說是這樣。
他可沒興趣給嬴異人戴綠帽子,更不要說趙姬似乎還與呂不韋有一段纏綿悱惻的過去。
葉孤城打了個寒顫。
講道理,牽扯進一個女人同幾個男人的關係,真挺可怕的。
他也不管趙姬在想些什麼,放下金銀細軟就走,葉孤城的輕功出神入化,那些暗探想盡辦法也找不到進入院落的方法,但是他輕輕鬆鬆就能進來,又輕輕鬆鬆就能出去。
想要提高一下未出生政包子的生存情況,講實話,對他來說還挺容易的。
葉孤城從圍牆裏翻出去,果然沒有驚動任何一人,他在黑夜中流竄。
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是偶爾有守夜的士兵手持火把走過。
他走近一間房門緊閉的屋子,伸手,在木板們上敲了敲。
聲音一點兒也不清脆,甚至可以說是很沉悶。
隻有這樣,才不會在寂靜而空曠的夜晚被士兵聽見。
門,靜悄悄地打開了,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那人看了葉孤城一眼,讓出一條道路,讓他進去了。
這是暗探所在的屋子。
他們在趙國有身份,明麵上是做小買賣的商人,從衛國過來的,這樣的人在趙國中數不勝數,根本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
以葉孤城的身份,此時應該要去巴家在趙國的房產中,與那些個族兄弟在一起,然而他偏偏跑到了暗探的房子裏。
顯然,他有話要對暗探說。
葉孤城道:“你們去找找,有什麼靈藥是對即將臨盆的女子有好處的。”
巴家賣的貨物隻有丹方的原料,那些個水銀朱砂,對人的身體有百害而無一利,吃多了是要死人的。
想要調養趙姬的身體,自然不能回去找,還是托付給暗探好一點。
兩暗探低頭,自然是應下了,但是心中卻不住地嘀咕。
他們之前被葉孤城派遣看著趙姬,從對方顯懷那一天起,日日跟在對方左右,不過是沒有被發現罷了,某種意義上,他們看著趙姬的時間甚至比嬴異人還要多。
什麼對孕婦有好處的靈藥,那肯定是給趙姬找的啊!
暗探是不能將自己的心思寫在臉上的,但他們卻可以腹誹,葉孤城的舉動實在有點讓他們浮想聯翩,畢竟對方不僅是個很好看宛若仙人一般的人物,還是個男人。
一個男人特別關心一個懷孕的女人,而且還假托別人的名義去幫助她,這是怎麼樣的一種精神啊!
簡直要感動死了好嗎?
目前為止,根本不會有哪怕任何一人認為葉孤城的真正目標是趙姬肚子裏的秦國公子,仿佛從嬴異人逃回秦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默認,趙姬肚子裏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棄子。
嬴異人會有很多個孩子,他改名子楚,成為了秦國的太子,後宮的美人定然數不勝數,早就不是隻有一個趙姬的質子了。
這麼看來,趙姬似乎沒有什麼用處。
這些暗探想,如果有找一人趙姬身為嬴異□□子的身份導致他遭受殺身之禍,葉孤城會帶著她一起逃跑也說不定。
這究竟是怎樣一種精神啊!想到這,兩人立刻搖搖頭,將奇怪的念頭從自己的腦子裏甩出去。
不行不行不行,現在葉孤城就是他們的上司,又身份高貴,怎麼是他們可以胡思亂想的?
葉孤城本人倒是絲毫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些什麼,他在交代完之後就回到了巴家在趙國的宅子中。
巴家走得是大隱隱於市路線,除了他們在巴蜀之地宛若堡壘一般的族地,在各國的商鋪看上去都低調得不得了,葉孤城走到門口,隻看見牌子上寫著籀文,以他現在對籀文的了解,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丹”字。
丹藥的丹。
敲敲門,門打開了,露出夥計的淡定臉。
這裏的人都知道葉孤城身份高貴,是家族中的嫡係子弟,然而空降兵不受歡迎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更古不變的道理,他現在跟在商隊中算是寄人籬下,上麵有管事,也有巴家有能力的族兄。
族兄名誌,頗有些經營的才能,但為人心胸卻不是很寬廣,甚至說得上是狹窄,要不是當家的巴寡婦清指名要葉孤城跟著他入趙,以他的脾性,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族中知道葉孤城存在的,有相當多的人看他都不太爽,這家人雖然是經商的,但是因為勢力很大,在窮山惡水的巴蜀之地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久而久之,其人的傲慢脾性完全不亞於王公貴族家的子弟。
巴誌就是其中的中翹楚。
葉孤城回來雖然挺晚,但他還沒有睡,剛剛對完了最近一年的賬單,端著燭台出來正好看見了回程的葉孤城。
兩人算得上是狹路相逢。
他開口,頗有些陰陽怪氣之意道:“這麼晚了,才忙回來?”
巴誌眼狹長,在燈火的映襯之下頗有些詭譎意味。
葉孤城並不願意與此人多談,他點點頭道:“是。”
隨後便想將人繞過去,回自己的房間。
巴誌也不蠢笨,隻不過有點小器罷了,見葉孤城不願糾纏就哼了一聲,又端著豆大點兒的燈走了。
葉孤城心中一陣無語,雖然在稷下學宮如同這人一般的學子也不少,但那時候他畢竟有自己的獨立居室,想要不理會那些人就能不理會那些人,畢竟就連課程都不同,想要說酸話甚至看不見葉孤城的人。
但是巴誌不一樣啊,他們共處一室,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每天聽一人對自己陰陽怪氣地說話,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他想著,自己反正在趙國還要呆很長時間,是時候找個新的營生,獨立出去了。
不得不說,葉孤城這人是真的天賦絕佳,練劍的時候是萬裏挑一的好手,經商的本事常人拍馬也難及。
這世界上很少能有人在聚精會神地做了一件事情後在別的事情上能取得很大成功,但是他的智慧就在於能夠在劍客、商人以及城主三個身份之間隨意轉換,而且還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如此看來,葉孤城簡直就是全才啊!
當然,他本人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大不了的,以他的說法,不過就是在巨人的肩膀上向外眺望罷了。
能取得常人難以企及的成就,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晚上躺在床上半宿,等到早上起來的時候竟然就想到了新的賺錢法子。
水泥製造法!
一定有人會需要這製造法,他想到。
因為現在的秦國,正在治理巴蜀的水災,李冰帶頭建設都江堰!更加堅固,可塑性更強的水泥會是他們所需要的,葉孤城毫不懷疑,隻要能夠讓懂行的人看見,這水泥製造法會在建築行業中攪起多大的波瀾。
他不得不感謝一下自己曾經學到過的知識,很多時候,他就是靠一個點子來完成最原始的資本積累。
至於以後?
葉孤城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
有了第一桶金,還會擔心沒有第二桶第三桶金嗎?
荊雲是呂不韋的心腹。
他幫助呂不韋嬴異人逃離趙國,本來已經報了必死的決心,那樣危險的情況下,就算他有大將之才,想要從趙國安安穩穩地將人帶回秦國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荊雲萬萬沒想到,葉孤城竟然會來,他不僅來了,竟然還有以一敵百的力量。
荊雲不得不承認,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功夫在任俠之中已經算得上是數一數二,除了那些神秘莫測大玩機關術的公輸家子弟,或者雲遊四海的高傲方士,他的功夫,根本就不會敵不過任何一人。
神秘側與非神秘側比起來,還是神秘側在暗殺上比較吃香,然而他身為任俠,身為刺客,身為死士,本身已經站在非神秘測的巔峰,就比如說是鄒勝,雖然咒殺手段防不勝防,但如果一開始他心裏有底,想要取這人性命也不是難事。
他有驕傲的資本,但是驚天大逃亡過後,荊雲卻發現,自己連驕傲的資本都沒有了。
因為葉孤城的劍法比他強太多。
在震驚與羞愧之後,他對葉孤城就存有不知應該怎麼形容的敬畏之心,原本就因為恩情對他充滿了愧疚與感激,現在隻要葉孤城對他說的事情不會傷害到他發誓要保護的恩公呂不韋,荊雲什麼時候不是有求必應的。
更不要說隻是將一小小的水泥製造法呈給呂不韋了。
當荊雲抱著一捆竹簡出現在呂不韋的麵前時,就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商人也好好地震驚了一下。
荊雲此人向來對政事不感興趣,他所在意的好像隻是能不能幫助到呂不韋,能不能保護他的生命安全,從趙國逃出來之後,因為保護太子子楚有功,本人有深受太子信任,呂不韋的地位可以說是水漲船高。
荊雲保護了他的性命,又與呂不韋結識這麼久,可以說,呂不韋有今天的成就,其中一半都要多虧於荊雲的功勞,他本來想要感謝荊雲,無論是金銀財寶還是一官半職,隻要荊雲提出來,就算是要摘下天上的月亮,呂不韋都會努力嚐試實現荊雲的夢想,奈何這人實在是顯得無欲無求了一點,或者說現實的利益無法撼動他的心靈,就如果神秘的任俠一樣,對功名利祿一點兒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