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活不過三十章(1 / 3)

自從沈家那出逃的公子被掠來那日起, 已經過去了三天。

在這三天裏, 隻能見到有仆從、大夫,以及西陵門門主從那扇房門進出, 沒有那被擒的小公子露麵。

一時間便傳開來許多風言風語。

有人說,那沈公子是被鐵鏈子栓在了屋裏, 當狗養著,手手腳腳都打斷了, 為了逼問出窺天鏡的下落, 夜夜都要受刑,哭泣求饒聲一響就是一晚上,不帶停的。

怎一個慘字了得!

悄悄何大夫那愁容滿麵的樣子, 何大夫那是什麼人?是門主從暮雲閣請來的回春妙手,醫者仁心啊,哪裏瞧得了那種血腥場麵?多麼清風朗月的一個君子啊,就為了救治這麼個廢人, 憔悴成這樣, 你看他在笑, 其實都是強顏歡笑,太讓人心疼了!

哎,瞧瞧,瞧瞧,何大夫又端著一堆藥罐進去了, 仔細看, 是不是瘦了一圈?多麼善良的一個人啊, 就連沈公子那種背叛家門、親手弑兄的惡人都能生出憐憫之心,嘖嘖。

……

群眾的腦補力量是強大的。

第四天早上,房門從裏麵被打開了。

沈明淵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門框,眯著眼看向天空,整個人沐浴在明晃晃暖洋洋的晨光下。

然後搖搖頭,慢悠悠走回屋裏去,邊走邊打哈欠。

木門發出吱呀聲,被那手往身後一推,眼看著就要合上,忽然從後方伸來一隻腳,擋住了房門。

一道白衣的人影隨邁步進去,幾步越過了沈明淵,將手中的托盤拿到桌上放下,而後轉過身來朝著那一寸寸往前挪的少爺走去,伸手將人扶住了。

半敞的房門再無人去管了,陽光帶著新鮮的空氣鑽進房內,將那淡淡的腥膻氣衝散。

“何大夫,今日又是藥膳?”

被稱為何大夫的青年點點頭,扶著人在桌邊坐下,“都是對你身體有益的東西,味道也不算賴。”

他將托盤裏的粥菜端到人手邊,勺子筷子都擺放好,又來到沈明淵身後,為人攏了攏頭發,露出後頸、頸側的點點紫紅痕跡。

沈明淵動了動勺子,認真吃了起來,秦煥之不在,他便成了生活可以自理,吃飯喝藥都很乖的模樣。

“吃完飯先不急著喝藥,等會你去趴會兒,我給你捏捏。”

何大夫拿發帶簡單將人的長發束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人肩膀,順著脊背向下輕按,直來到後腰處。

沈明淵嗷地一聲,險些扔了勺子,半開玩笑地求饒,“何大夫,手下留情啊。”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何大夫沒有立刻走開,而是自人身後俯下身來,拿起一邊的筷子,夾了塊茄子,吹了吹,而後送到人嘴邊去,“嚐嚐看?”

沈明淵沒多想,神情自然地咬了上去,鮮美的湯汁帶著些魚香味兒,茄肉外焦裏嫩落在舌尖。

眼睛就忽然一亮,一口還沒咽下,又追著那筷子咬下第二口,將大塊茄子整個吞進嘴裏,塞得滿滿,“嗯!”

好吃!

何大夫笑了笑,將筷子從人唇間拔出,在人耳邊說悄悄話,“多吃點,瞞著秦門主偷偷給你開的小灶,可別回頭把我給賣了啊。”

沈明淵連連點頭,絲毫沒注意何大夫的神情,耳尖微癢,忍不住縮了一下,“嗯嗯,沒問題沒問題,咱倆誰跟誰啊。”

前三天的那些食物,不是苦澀的怪味藥膳,就是清淡無味的清湯寡水,對比之下,這口茄子已經算是大魚大肉的等級了。

也是在這荒那啥無度的三天裏,沈明淵被秦煥之裏裏外外吃了個遍,過著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覺就是被睡的日子。每每被折騰得狠了,便是何大夫陪在身邊,親自照顧他的吃食和身體。

頂著暮雲閣的名頭,除了秦門主,沒有別人會對何大夫說一個不字。

不知不覺間,就連理應讓小賈來做的那些活兒,也到了何大夫的手上,為人束發、更衣、喂飯,喂藥、按摩、甚至在沐浴時擦背洗頭,都是何大夫在做。

不得不說,被人這麼細心照料著,實在是件舒心的事,除了偶爾受到體內的毒素、或受損神魂的折磨,其它的時間裏,沈明淵過得都算不錯。

沈明淵仔細算了算,發現自己的大部分時間,不是和秦門主膩在一起,而是由何大夫陪在身邊的。

倒不是說秦煥之隻在晚上來,而是沈明淵被他抓了的消息不脛而走,各路人士都盯上了西陵門,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麻煩等著他去處理。

兩日之前,秦煥之從行三人那裏了解到,除了行五是拿了他的錢,替他辦事外,張三和人六是分別為另外兩家辦事的。目的都是沈明淵,或者說沈明淵身上的窺天鏡。

其中張三的確是奉了沈家的命,不求將人帶回去,隻求找到沈明淵的人,然後第一時間將消息傳給沈家。人六則是收了天樞院的錢,目的是要將人活著帶去天樞院。

在最後關頭,張三與人六決定聯手行動,共同為天樞院效力,隻可惜他們低估了沈明淵,更低估了秦煥之。

秦煥之沒有為難這二人,看在飛白樓的麵子上,問完了話就將人放走了。

若是天樞院的掌門消息再靈通一些,親自來捉人,秦煥之自認不一定會是那人的對手。這幾日,有不少人找上門來,他日日戒備著,卻唯獨沒等到沈家和天樞院的人登門。

有人說,沈家已經不是昔日的那個沈家了,快要落沒了。

有人說,天樞院這次打算護著沈家,為了沈家,甚至和暮雲閣的關係都鬧僵了。

傳言很多,真相如何卻難說。

不一會兒吃完了飯,何大夫過來收拾碗筷,端著托盤出去了。

沈明淵趴在床上開始想正事,一會思考著自己的計劃,一會苦思冥想何大夫到底是哪邊的人。

故意與何大夫拉近距離了這麼些天,可以確定的是,絕非忠於秦門主的尋常大夫,也不像是外人以為的那樣,身出暮雲閣。

他有好幾次想拿出洞天鏡,看看沈家的情況,看看沈和光是否醒了、好起來了,或者偷窺一下秦煥之或沈大夫的情況,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

但被人盯著的感覺始終不散,直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使用洞天鏡的時候。一旦被人發現,他手裏的是洞天鏡,而非窺天鏡,就等於丟了一張最大的底牌。

趴了有一小會兒,又泛起困意的時候,房門再次被推開了。

他以為是何大夫放好碗筷回來了,拉長了懶音抱怨,“腰疼——”

躺了三天,骨頭都躺懶了,他巴不得何大夫早點給他按摩按摩,讓他早點恢複行動自如的狀態,別再像個廢人似的。

一隻手扶上後腰,不輕不重揉了兩把,帶來的卻不是專業按摩的那種酸疼,而是順著脊梁骨往上竄的癢麻感,從手法到力度都不對勁。

“小賈說你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沈明淵猛地回過頭去,對上秦煥之隨時會獸化的一雙眼,警惕地把人手給拍開了,掙紮著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藏好,一個肩膀都不露出來。

怪不得剛才沒瞧見小賈,原來是第一時間通風報信去了。

“小賈肯定看錯了。”他滿眼戒備地否認道,“你怎麼在大白天過來了……”

一般不是都晚上才來的嗎,而且一來就是日日日。

導致他現在一看見秦煥之的臉就覺得某處隱隱作痛,下意識就捂屁股。

“咳,”秦煥之難得有點心虛,“今天總算有了點空閑,就來看看。”

“這樣啊……”沈明淵瞅瞅他,眼睛上下看了一圈,“我還以為,秦門主隻有想日的時候才會想起我。”

秦煥之覺得他臉皮一日比一日厚了,再也不是那個親兩口都麵紅耳赤的小家夥了。

“說反了,”他一本正經地為自己辯解,“不是想做的時候才想你,是想你的時候,會很想做。”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三天前開竅以後,秦煥之的葷話也說得越來越順溜了。

沈明淵默默把臉也埋進被子裏了,瑟瑟發抖——狂掉雞皮疙瘩——在這樣下去我的耳朵就要爛了!

簡直懷疑自己穿的不是原著,是崩壞的同人開車文!

太肉麻了,受不了受不了,啊啊啊啊……

秦煥之以為他又害羞了,忍著笑意連人帶被子抱進懷裏,滾上床鋪,一手鑽進被子裏去捉人‘尾巴’,“明淵,別躲,我有話問你呢。”

身為男子的唯一‘尾巴’被捉在手裏,沈明淵頓時不敢動,認命地冒頭,“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那天,你對行三人其中的一個說,讓他帶你去見他的雇主。”秦煥之湊到人耳邊,說話間有熱氣拂過耳尖,“你想見的……可是天樞尺?”

天樞院的掌門人,名號天樞尺,正是人六背後的雇主。

秦煥之猶豫了兩天,決定不再繼續瞞著審問那二人的結果,而是親口、當麵詢問沈明淵。

兩個不同的雇主,一個是沈家的,一個是天樞院,他篤定著沈明淵剛剛從沈家叛逃,不會這麼急著回去。

三日的相處,讓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像是真的成了心意交合的伴侶。肌膚相親是讓人著迷、上癮的,可每每從晴事中冷靜下來,秦煥之便忍不住去猜忌,去設想被人背叛、利用的種種可能。

即便是將人困在小小的一個房間裏,也無法阻止他夜夜從身死的噩夢中驚醒。

“天樞尺?”

沈明淵的表情險些扭曲了。

為什麼說這個的時候要捏著他前麵的小‘尾巴’,這是打算幹嘛,回答地不滿意就閹了他嗎?!

秦大佬,我給你做人設的時候沒加入變態屬性啊……

“我為什麼要去見他?我要見的明明是你。”

求生欲非常強烈。

秦煥之還是沒有鬆手,反而把玩起來,“這麼說,你不知情?如果我當時沒有出現,聶辛那小子也沒出現,行三人早就把你帶去天樞院了。”

沈明淵呼吸有點亂,忙捉住人的手腕,“是、是嗎?秦門主,你……你在吃醋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