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春風微暖, 晴光高照。
天氣正好、病痛初愈, 最適合出門散散步、曬曬太陽了。
沈明淵默默歎氣, 為自己辜負了這樣的好天氣愧疚了那麼一瞬間, 然後便光明正大地宅在了屋裏, 躺著裝死。
曬太陽什麼的, 明天再去吧……
難得早膳過後不用服藥,賀大夫和秦門主也都沒來找他,沈明淵專心研究起那些想殺自己的人來。
殺意的來源除去賀洵外, 還有秦煥之, 以及沈家家主、他這身體的養父, 沈成峰。
至於來自於一幹叫不出姓名的小龍套們的殺意,沈明淵沒有仔細去分辨,大多是因沈家的變故, 而對他有了看法,認為他是忘恩負義、心狠手辣之人的。
沈明淵靜下心來分辨了許久,發覺到這幾人雖然都想殺他, 殺意本身卻存在著鮮明的區別。
比如說, 秦煥之的殺意是最輕微的, 若有若無, 隻是一種猶豫不定的念頭。
沈父沈成峰的殺意,是波動最大的,似乎是受著情緒的起伏影響, 這也很好理解。
至於賀洵的殺意……則是最穩定的一個, 沈明淵仔細感受了幾個時辰, 賀洵的殺意都如同一潭死水,不增不減。它尚未達到能讓人付諸行動的強度,卻也堅定地不見衰減。
如果說其它人的殺意,大多是來自於情感、喜怒的話,那麼賀洵的這份殺意,則像是經過理智思考與判斷,得出的一個結論。
倒也合理,賀洵從行為處事的風格來看,本就是個心思深重、理智重於感情的人。
冷靜、自持、理智,縱然心中有著再大的驚濤駭浪、大悲大喜,麵上都能做到波瀾不驚,永遠做出最正確、恰當的事。
駕馭那些情緒和情感,而不是被它們控製,甚至折磨。
沈明淵曾一度羨慕過賀洵這樣的人,就像他在少年時,曾經憧憬過聶辛的自由不羈、一人一劍行走江湖的瀟灑與快意恩仇,成年後又向往過秦煥之的敢愛敢恨、實力超然,統領千人的威風凜凜。
這是他們身為主角的魅力所在,走到了極端,便成為黑化後的陰暗麵。
真正讓沈明淵感到意外的,是等待了半天,還未曾檢測到來自聶辛的殺意。
要麼是聶辛真的沒有相信夢中的情節,要麼是聶辛自分開的那天起,就沒再繼續那些如同bug般的夢境。
沈明淵思索過後,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至於夢境沒有繼續的原因……
他再次敲了敲係統,詢問:聶辛身上的夢境bug是否和我有關?比如,隻有我在身邊的時候,他才會做那些夢?
係統說無可奉告。
沈明淵無奈:好吧。
他暗自細想,畢竟他自己是個魂穿過來的,對這個世界來說,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存在。bug觸發bug聽上去非常合理。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隻要從今以後,不再與聶辛見麵、或者說不再讓聶辛有機會在他身邊睡著,就可以了?
想及此處,沈明淵感覺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再次將金手指關閉,揉了揉太陽穴緩解不適感,睜眼起床。
放眼一看,竟已是夕陽西斜。
沈明淵沒了吃飯的胃口,開門來到院中散心,走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發現小賈今天也沒有守在門口盯梢。
四周靜謐地反常,沈明淵不動聲色來到假山背陰處,這裏算是一個視覺死角,就算有人還在暗處盯著,也很難看清這裏的情況。
被他這麼一引,果然有黑影嗖然竄出,自背後捂住他的嘴,將他瞬間鉗製。
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些微的寒氣。
“別出聲,是我。”
沈明淵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沒做什麼掙紮。
嘴巴被鬆開了,沈明淵轉身一看,險些沒認出眼前的人。
竟是聶辛。
剛才還決定盡量不要見麵的人,轉眼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站到了他的麵前。
沈明淵歎了口氣,最初訝然的神色很快褪去,隻剩下困惑不解,以及微不可查的擔憂。
一時間,相對無言。
聶辛的臉色差極了、也瘦了許多,眼窩深陷,黑眼圈也重得嚇人,看上去很是憔悴。
然而這樣的憔悴之色,卻被周身的森冷戾氣掩蓋了大半,一雙眼如同困獸、死死釘在沈明淵身上,似要化作千萬條金鏈銀鎖,將人綁了去,再不放開。
沈明淵被他這樣瞧著,心下凜然,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以此來緩解撲麵而來的窒息感。
“你、你怎麼……”
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
聶辛尚未鬆開環在人腰間的手臂,一言不發將人緊緊箍在懷中,扣得死緊。
“我後悔了……”
沈明淵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壓低嗓音,“你怎麼進來的?不要命了?”
聶辛沒有回答,隻繼續在他耳邊低喃,“再等等、再等幾日……我就帶你走,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