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高勁擦了下嘴,動手收拾飯盒,“我沒說我唱。”
“嗯?”護士長不樂意了。
高勁下巴點了下佟燦燦,“她唱。”
“我不!”佟燦燦反應極快地拒絕。
“我彈。”高勁手舉在頭邊,撥了幾下指頭,然後把保溫飯盒推過去,“你現在回去惡補還來得及。”
周圍護士聽見高醫生要伴奏,期待地哄鬧了幾聲,連於主任也湊起熱鬧。
他正笑著要跟顧襄說話,手機響了,接起聽完,他對顧襄說:“我這出發時間提前了,這就要走,要不咱們明天繼續?”
“好。”顧襄說。
“那我先走了,你可以再轉轉。”
“一起吧。”顧襄跟上他。
人走了,小護士們繼續聊天。
佟燦燦慢吞吞地拎起飯盒,凶著眼,惡狠狠地盯著高勁,喉嚨壓出喪屍一般的吼聲。
高勁扔掉紙巾,戴上眼鏡,經過她身邊,低頭說:“你快成熊貓代言人了,快回去睡一覺。過馬路小心,別打瞌睡。”
佟燦燦泄了氣:“哦,拜拜。”
***
天黑的時候,顧襄才在電腦上打出半頁內容,她想再多敲幾個字,卻無從下手。
褚琴女士的越洋電話剛好打來,顧襄接起。
“在做什麼?”褚琴問。
“跟你打電話。”
褚琴:“……”
褚琴:“跟你奶奶相處的怎麼樣?”
顧襄:“她人不錯。”
褚琴:“嗯,她人不壞,但你還是要注意跟她保持距離,免得她什麼時候陰了你,你還在幫她數錢。我當年就是太單純,才被她騙。”
老生常談,顧襄並不打斷。等母親說得差不多了,她才開口:“爸爸欠了高利貸,已經失蹤一年半了,這事你知道嗎?”
褚琴:“你叫他爸爸?!”
顧襄:“不叫爸爸叫什麼,叫‘你的前夫’?”
褚琴:“……”
褚琴:“他的事情我不清楚,你奶奶並沒有跟我說過。是賭博欠的吧?這麼多年死性不改,他已經無藥可救了,你不用管。”
顧襄:“嗯。”
褚琴:“我跟於醫生約在明天下午一點,你不要忘了過去。”
顧襄猶豫了一下,才說:“我今天已經去過了。”
褚琴:“去過了?那有沒有想起什麼?”
顧襄看著電腦屏幕上少得可憐的幾行字,回答:“沒有,那裏一年前重新裝修過,很陌生。”
褚琴歎氣:“我也想到了,醫院已經建了二十多年,不可能一直保持不變。不過沒有醫院,還有學校、公園這些,總會留下一些老物件,幫助你恢複記憶。”
顧襄:“是嗎。”
褚琴聽出她的語氣,鼓勵道:“你不要氣餒,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小小的磨礪反而能幫助你進步。再說,一段記憶也可有可無,失憶這半年你過得也很好,比賽照樣可以參加,你是最頂尖的,我始終不認為這段記憶能幫助你恢複……”
“我累了。”顧襄打斷她,“我想睡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
掛斷電話,顧襄走去窗邊。
青東市的夜空也沒有星星,傍晚下過一場兩分鍾的雨,馬路半幹,救護車呼嘯而過,沒濺起一點水花。
她隻坐過一回救護車,在去年的十月,據說她摔在了礁石上,昏迷不醒,這個意外太愚蠢。
等她醒來,她不記得事前,也忘了童年。
記憶可有可無……
顧襄拉上窗簾,走回去,闔起筆記電腦。房間陷入黑暗。
沒有指引,黑暗中隻能亂撞。
她總要找到最初的那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