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跟老爺子的談判一直持續到了下午兩三點鍾。
期間,沒人下樓吃午飯,隻有姚素娟下來了一趟,去廚房泡了一壺茶端上去,說茶具被摔碎了,得換新的。樊清問起進展如何,大嫂麵露疲色,但還是勉強笑了笑:“本來就沒什麼大事,老爺子猛一聽接受不了,這會兒差不多說通了,畢竟他這麼喜歡魚家丫頭呢。”
樊清聽了也算鬆了口氣,看見桌上的飯菜全部冷涼了,想讓做飯阿姨熱一下,姚素娟看了一眼說這會兒沒人吃,她隻好幫著趙姨收拾桌子,就在此時,院子裏忽然響起轎車進院的聲音,是步靜生帶著小徽從醫院回來了。
步徽本來根本不想回家的,他去z市比賽去了將近一個星期,聽四叔的“欲擒故縱”,已經涼了魚薇這麼久了,急著想去學校找她。
她是真的特別沉得住氣,他期間就發了一次短信,她連回都不帶回的,之前看見他開車帶著別的女孩兒兜風,她也不好奇來問問自己。步徽其實心情不怎麼好,結果步靜生開車送他回學校的路上忽然變道,說今晚必須回家住,擔心他腦震蕩沒好透,畢竟他之前那次救魚薇時也是腦袋受傷。
步徽有點煩,但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會被撞成二百五,再一想回家也好,換身帥氣的衣服再去找魚薇。
很久沒見她,其實他在外地的這些日子裏,心裏在一直惦記著她,就連去玩兒也想著能給她帶什麼好東西回來,這次贏了冠軍,魚薇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的。
下車的時候,步徽突然眼前一亮,看見四叔的車也停在院子裏,頓時心情由陰轉晴,彎唇笑了笑,他還真沒想到步霄也回來了,正好能跟四叔聊一聊、喝點酒兒再走。
大步走進屋裏,步徽卻看見空蕩蕩的客廳,喊了一聲“四叔”,不僅沒人應,就連毛毛都沒跑出來對著自己吠,一樓一個人也沒有。
轉頭一看,三嬸正在餐廳收拾桌子,一盤盤菜都沒動過的樣子,步徽走過去問道:“我四叔呢?”
樊清還沒來及回答,忽然二樓又傳來一頓老爺子劈裏啪啦的嗬斥聲,嗓門很大,但聽不清楚說的什麼。
“四叔又犯事兒了?”步徽蹙蹙眉,聽著這動靜,一下子就明白是爺爺在訓人。
樊清看著他很疑惑的表情,想著他一向跟魚薇走得很近的,還是同學,難道還不知道魚薇跟老四的事,問道:“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步徽一頭霧水。
“你四叔跟小魚薇談戀愛了,正跟老爺子攤牌呢。”樊清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道。
步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他以為自己的耳朵在那一刻出了點問題,心忽地墜下去,墜到了他無法衡量深度的位置,訥訥道:“你說什麼?”
樊清看他神色一變,覺得他可能是不理解,解釋道:“老四跟魚薇戀愛了,正在樓上跟你爺爺坦白呢,就因為一個不存在的輩分和十歲的年齡差距,老爺子還不太能接受……魚薇沒跟你說麼?”
步徽呆呆地站在那兒,覺得兩腿被灌了鉛,有人往自己的腦袋上猛砸鐵錘,砸得他覺得三嬸溫軟的聲音都被扭曲成了鬼語,那一刻他幾乎眩暈,毫無察覺時,自己已經把肚子裏的話脫口而出了:“四叔跟魚薇?你開什麼玩笑?”
他愣了一會兒,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上樓去證實事情的真假。四叔和魚薇戀愛了,這樣一句話,是他從來沒想過的排列,這句話虛假極了,他覺得這是個一點也不好玩的玩笑,全家人都在跟自己開一個無聊至極的玩笑,是一個讓他現在、立刻就想把它揭穿的假話。
靜靜走到爺爺的房間門口,門是虛掩著的,門裏的一字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四叔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裏:“大了十歲又不是犯罪,到底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你一個快三十的大男人是沒什麼!魚薇今年才剛上大學,跟個孩子沒兩樣兒!你說出去好意思嗎?你跟我老戰友的小孫女兒,一個小孩兒談戀愛?”爺爺的聲音含著怒氣傳來:“你先跟我立個誓,你不會糟蹋人家身子,玷汙人家清白!你要隻是想玩玩兒,招惹誰去不行,就不能找個年齡相配的……”
“老頭兒你說得越來越奇怪了,我糟蹋誰啊?我跟我女朋友幹什麼能叫糟蹋?”步霄聲音有些低沉:“我沒說麼?我是認真的。”
步徽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那種感覺比一輛重型卡車從自己身上碾過去還難受,等回過神來時,汗毛全都豎起來,毛孔炸開了,說不清是怒氣還是痛苦,是驚疑還是崩潰,每種感覺都被放大到了極限,他根本無法承受,覺得自己的身體塌了,心也塌了,整個眼前的所有事物全都塌了。